石归庭手忙脚乱地去烧另一口灶。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给骡马喂料、将驮子围成圈,还有人被安排去拾柴火、打水,所以灶边除了符鸣和石归庭,再找不到第三个帮手。
符鸣就着火光切菜,没空去管他。石归庭被烟呛得眼泪婆娑,又不得不用袖子去擦,结果弄得一张脸像个大花脸,幸亏天色暗了,大家又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
符鸣将菜切好,发现锅还没热,往灶下一看,火还没生起来。突然觉得自己高估了石归庭的能力,遂叹了口气,转过来自己生火:“石大夫,还是我来吧,你先歇会儿。”
石归庭一边抹眼泪,一边红了脸,连个火都不会烧,真是百无一用。讷讷地说:“对不起,连火都不会烧。”
符鸣说:“没什么,这种湿灶湿柴,没做惯厨房事的人是烧不起来的。”竟有些安慰的语气,石归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符鸣很快将两个灶都烧得红旺旺的:“好了,石大夫,你来继续帮我添柴吧。”抬头看了一眼石归庭,就着火光居然看到了一张滑稽可笑的花脸。他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还是绷住了,在他心目中,这个石大夫虽然现在是马帮的成员,但却跟他们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所以对他不如其他人那么随意。
石归庭对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脸颊的黑色痕迹浑然不觉,认真地履行符鸣交给他的任务——烧火。符鸣在他的对面炒菜,抬眼便能看见石归庭的花脸,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笑,但又觉得不厚道,就一直憋着。
石归庭偶尔抬头,看见符鸣麻利地炒菜,有条不紊地加姜、葱、盐,脸上却有些扭曲,仿佛抽筋了一样。他想问问他怎么了,但他也实在没法放得开像劳成一样熟稔地和符鸣开玩笑,于是只好又低下头认真地烧火。
符鸣看着顶着一张花脸的石归庭,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眼帘往下垂,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咬着下唇,有些倔强地用单手同两个灶作斗争,心里不由得一动,这个石大夫认真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好吧,尤其是脸上那些黑印子,更加添了分,符鸣有些不厚道地想。
这时大伙儿已经围好了圈子,有人走了过来。“符哥,吃什么菜,好香!”说话的是白膺。
符鸣说:“炒点腊肉。阿膺你来帮忙烧火,石大夫去洗个脸吧。”
石归庭被点了名,很愕然看着符鸣,符鸣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石归庭才明白过来。这时白膺已经看清楚了,很不厚道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石大夫,你的脸、你的脸怎么那么黑?”
石归庭看看自己的手和袖子,料想是刚才抹了什么往脸上去了,连忙伸出手在脸上擦了几下,跳起来去找水:“啊,肯定是刚才不小心弄到脸上去了,我去洗洗。”心里却懊恼万分,刚才符鸣肯定看到了,还憋得那么辛苦不说,真不是个厚道人!
洗完脸回来,发现符鸣和白膺居然还在那里放声大笑,两个人都在火光里亮着白闪闪的牙齿,真是可恶啊。遂不再去灶边,扭头跟着劳成拾柴火去了。
“阿成,地面都是湿的,晚上可怎么睡?”石归庭悄悄地对劳成表示自己的疑问。
劳成笑一笑:“别担心,一会儿大家会准备好地方的,不过要多捡一点柴火。”
石归庭看着大家拾的那一大堆木柴惊呆了,那简直是要用小山来形容,柴火堆里不仅有枯枝,更有新鲜树枝,晚上不会是睡在木柴上吧。这时听得符鸣在那边招呼:“开饭了,大家来吃饭,吃了饭好干活。”
吃了饭还有什么活干?石归庭跟在大伙儿后头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符鸣端了碗过来给石归庭赔罪:“对不住啊石大夫,刚刚真不是故意要取笑你来着,实在是阿膺这小子不厚道,把我也引得笑了。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石归庭满面窘迫,心里懊恼万分,嘴上却不能不饶人:“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其实心里介意得不得了,这么糗的事,居然被他从头看到尾!而且他还看着不说,纯粹拿自己当笑话看,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得觉得委屈。
吃完饭,石归庭才知道符鸣所说的干活是什么,就是烧火。那一大堆柴火,几乎全都拿过来烧了,点起一大堆篝火,火焰窜得有丈把高,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那些湿柴在火堆中吱吱作响,冒着青烟,居然也烧着了,真是湿柴怕猛火。
大家故意将火圈子烧得很大,直烧了个把时辰,才逐渐地将火往中间缩小,最后只缩成一个普通火堆。符鸣拿了一棵湿树枝当扫帚,将火堆边上的灰烬往火堆里扫,大家各自拿来自己的毡毯,在刚刚被烧过的地面上铺上。石归庭才明白,原来烧火的目的是这个,将地面烤干烘热,人就可以睡了。
符鸣收拾完,将自己的毡毯铺在石归庭旁边:“可以睡了,石大夫。只要晚上不下雨,就可以安稳睡到天亮呢。希望不要下雨了。”
石归庭抬头看了看天色,老天仿佛为了应正大伙儿的请求,居然真的亮起了几点星光,虽然只有几点,但是足以给大家一点安慰了。他笑着说:“应该不会下了,天上出星子了。”
符鸣也抬头看看天:“果真,那真是太好了。先睡吧,石大夫,今天真够折腾的,睡个好觉。”
石归庭在自己的毡毯上躺下,看着符鸣往四周去巡查去了。这地面被火烤过,已经大干了,并且还有一股暖烘烘的余温,躺在上面很是舒服。石归庭望着旁边空着的铺位,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今晚可以与他隔得这么近呢,说不定还可以偷看他睡觉的样子。随即又想到,最近符鸣对自己照顾有加,但却还是客气的,有着疏离感,很显然,他还没有将自己当成自己人,想到这里,不禁又十分失落。
石归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想等着符鸣回来,然而直到撑不着睡去的时候,符鸣都未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来。
第19章 就地分钱
符鸣回到铺位上的时候,看见石归庭已经睡着了。他不像别的人那样四仰八叉地舒张着四肢躺着,而是枕着自己的右臂侧睡着,腿还蜷曲着,像幼儿的睡法。符鸣看着这样的石归庭,心里突然柔软起来,这些日子他拖着病体,跟着他们一群粗人在山道上奔走,还要照顾人和骡马的健康,但是从没听见他抱怨过一声,他其实支撑得很不容易吧。
自己是以救命恩人和债主的身份要求他加入马帮的,因他不愿欠自己人情,才跟着马队来了,都不知道他心里愿意不愿意。很明显,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人,他出生于江南富庶之地,医药世家,纵是四处游历,也定然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他们是一群在泥里雨里摔打滚爬的粗陶,而他则是精心烧制出来的细瓷。如今却在这蛮荒的西陲边境,幕天席地,跟他们所有人一样,也露宿在刚刚下过雨后的泥地上。四周野兽环伺,凉风四起,连安全都说不上,更不用说值得称耀的地方。
符鸣坐在毡毯上,就着火光看着石归庭,头一次思考自己赶马的意义。一直以来,符鸣都是以自己的马帮为荣的,他十二岁开始跟随父亲赶马,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成长为最年轻的马锅头,将一个挫折中的马队发展成现在的规模。自己的人脉和名气,在整个滇中大地都是响当当的,就连熊老大这样的山匪,多少也要卖自己几分面子。做到今天这一步,算不算是已经成功了呢?
他以为自己的成功的。可是这些年,他带着马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在这羊肠山道上,道险路长,山高坡陡,水急河宽,日晒雨淋,风餐露宿;还有数不清的老灰和财神,瘴气毒虫,突发的疾病,拦路的劫匪;此外还有东家们货物的保全、交货的期限,他们与牲口的安全和口粮,家人的衣食……所有的风险,全都押在安全、按时抵达的结果上。若是有了差池,这所有的后果都得己方承担,风险不可谓不大。
这样地艰辛,才能换来养家糊口。他环顾一下四下横七竖八躺着的汉子,这群兄弟,全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他们却不能像别人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走在马道上,他们全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离开马道,他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兴许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吧。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决这种贫困的现状呢?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
符鸣躺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睁眼看黑色低垂的天幕,云层在夜风中疾走,几颗星在云层后捉迷藏,躲躲闪闪的,时不时冒出头来窥视一下人间。
他了无睡意,却明白不得不睡,半夜还得起来守夜,于是翻了个身,转向石归庭一侧,大夫安安稳稳地睡着,姿势半分也没有移动。这段时间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风餐露宿,他们这群粗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石大夫明显地瘦了,可见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找个合适时间让他离开吧,不过起码还得跟着他们走两趟,不然以大夫的自尊心,肯定会以为自己在施舍他。这么想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睡着了。
石归庭这一夜睡得还算舒坦,起码没有被雨淋醒来。第二天早晨起来,天色已然放晴,太阳尚未出来,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符鸣在不远处喂骡马。石归庭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一层毯子,看花色是符鸣的,不知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盖上的,石归庭疑惑地看向符鸣,他正在忙碌,回头看见他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石大夫,起来了啊,睡得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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