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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月 完结+番外 (长生醉玲珑)


  南浦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青禾又骂了几句,一脚踢开门走了。
  走了没多久又拿了一壶酒回来,守了他一夜,清晨才离去。
  那个清晨下了很大的雪,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掩埋了昨日的喜气洋洋。
  张和一大早到了南浦的院落,道:“楼主找你。”
  这一句话,张和说过无数遍,曾在他心中激起各种各样的涟漪,唯有今日,他的心平如死水。
  他在相思阁外站了许久,浑身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时,内侍丫环才让他进去,新婚燕尔的夫妇正在对镜描眉,那个男人,英俊的眉眼,深邃的眼眸,从未如此专注地看过一个人,那般温柔缱绻。
  南汐对镜看了看,转过头来,新妇发髻如云,头簪玳瑁,耳垂明月珰,柳眉如黛,容若春花,她看着他,用一种他陌生的神情。
  她道:“从今后起,你就当我的护卫吧。”
  南浦道:“是。”
  “给我倒杯茶来。”
  他便倒了茶,送到她面前,头低得很低,手举得很高,肩上的伤让他的手在发抖,南汐忽然起身,长袖一挥,他猝不及防,滚烫茶水全倒在手上,杯子摔成了碎片。
  南汐漠然道:“作为下人,连杯水都端不稳,你是废物么?”
  他低头不语。
  “还不将碎片捡起来!”
  “是。”
  他蹲下身,有温热的液体从背上溢出,怕是伤口裂开了,他默默地拾起那些碎片,南汐从他面前走过,一脚踩在他手上,瓷片刺入掌心,刺骨的疼,他忍着没出声,一片一片拾起那些破碎的瓷片。
  就算捡起碎片,碎了的杯子依然是碎了。
  他站起身,对上那双深邃蓝眸,那个男人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出丑,嘴角一丝淡淡冷笑。
  看吧,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第152章 多情无情
  南汐恨着南浦,南浦从她的眼中看了出来。
  赵耿离开了相思楼。
  不知南汐用了什么法子才令应天长没有追究此事,但他对南汐确实好,千般温柔,万般呵护,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都给她,即便南汐对他冷如冰霜。
  而这一切,南浦都看着,因为他是南汐的护卫,她要让他看着应天长如何对她好,她又在应天长面前百般羞辱他,他们的兄妹情义只剩下了怨恨。
  而应天长总是默默看着他如何被自己的妹妹羞辱,看他如何狼狈,那双眼眸总是深邃而带着点邪肆,有些轻蔑,有些让人看不透。
  三个月后,南汐有了身孕,应天长并未表现得多么喜悦,但南汐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她暴躁,愤怒,不甘,她竟会有那个男人的骨肉,她恨!
  而这一切情绪,她都发泄在了南浦身上,她责问他:“你为何要出卖我?你得到了什么?你开心么?”
  她有时候癫狂得不正常,歇斯底里,时哭时笑。
  但他只有沉默,甚至无法给她安慰。
  他本可以解释,但他不愿意,南汐的不幸,全都源于他的不是,这是那男人给他的惩罚,他不得不受,他陪着南汐一起痛苦。
  南汐怀孕三个月后,终于安静了。
  她病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在一天一天死去,相思楼请来最高明的神医,神医说,这是因为郁结于心所致的病,只有荆棘山的鬼莲花可以治此病。
  所有人都沉默了。
  荆棘山是什么地方,无所不知的相思楼自然是人人晓得,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凶险,进去之人,百人里才能出来一人,就连相思楼也无人敢往。
  南浦道:“我去采药。”
  青禾惊道:“你疯了么!那地方出来的都是死人!”
  南浦道:“若我不去,夫人只有一死,若我去了,她还有一线生机。”
  青禾还欲再劝,却突然对上一双了无生气的眼,喉咙里的话再说不出来,她看了眼应天长,这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南浦。
  南浦连余光都没给他一眼,提剑消失在料峭春寒中,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
  应天长看着那个背影,幽幽蓝眸依然深邃。
  一个月后,相思楼在天山的分舵送来养在水中的鬼莲花,没有南浦。
  应天长看着那朵漆黑的莲花,漫不经心问:“南浦呢?”
  来人支吾了几声,道:“生死不知。”
  应天长也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闪过一瞬间的疼痛,却也只是一瞬,他的神情依然是那般漫不经心。
  “什么叫生死不知?”
  “南护卫到分舵时早已气息奄奄,吩咐了几声后便昏死过去,他伤势过重,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哦……”这一声,微微拖了尾音,不知是何意思。
  病倒在床上的南汐却睁开了眼,苍白的病容上,那双眼大而无神,呆呆地看着轻薄的纱帐。
  “你想见他么?”应天长问。
  南汐点了点头。
  “那就将南浦送来相思楼吧,无论是生是死。”
  “是。”
  南浦再次回到相思楼时,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身体虚弱得很,那神医来看了他几次,某一次拿了一只碗一把小刀,对他道:“鬼莲花入药,需得病人至亲的血肉为药引。”
  南浦并不吃惊,他伸出苍白劲瘦的胳膊摆在神医面前:“要多少,你都拿去。”
  神医小心翼翼地割了他一块肉下来,南浦咬着牙,也没觉得多痛。
  至此,每隔三日,神医都会来取他手臂上一块肉,很快,他的一只手臂再无一块完好肌肤。
  他听说夫人醒了,夫人能吃饭了,夫人能下地了……每一次听见,他就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地活过来,南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某一日神医割完他的肉之后,他想倒杯水,布满伤口的双臂却连杯水都拿不稳,巍巍颤颤地摔落在地,他艰难地蹲下|身子去捡,眼前却出现一双精致的绣鞋,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连绵不绝。
  他抬头,是许久不见的南汐,她的面色好了许多,双目直直地看着他,满脸泪水。
  南浦讪讪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后总算站稳,他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夫人。”
  南汐猛地扑上来抱住他,大声哭道:“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该死!”
  南浦的身子僵硬了许久,慢慢地醒悟自己并非做梦,那只满是伤痕的手臂抬了抬,轻轻拍着南汐的背,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他依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南汐不再恨他,是他这半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他看她病情一日日好转,他们如以前那般闲话家常,相依为命,他觉得他所有受过的苦难都值得。
  应天长对他们兄妹不置一词,只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他与南汐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直到她临产。
  她是难产而亡。
  直到闭目的最后一刻,她都握着南浦的手,她重复地说道:“哥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他不知道南汐究竟知道了什么,但他已来不及问。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应天长。
  南浦抱着她的尸体失声痛哭。
  应天长沉默地看着一切,神情不见悲喜,那双幽蓝的眼眸闪着寒光,越发令人看不透。
  南浦大病了一场,他在病中唤着南汐的名字,想起他们一起成长的点滴,这一生,他都亏欠了她。
  猛地,有人拽紧了他的衣领,那股暴虐的气息将他惊得清醒,却对上一双幽蓝的眼,他迷茫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应天长又猛地将他摔在床上,嫌恶道:“你这种人,是不是只会对别人产生畸形的情感?”
  南浦怒道:“你可以侮辱我,却不可以侮辱汐儿!”
  “哼!”那人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南浦的病好些时,去见了他那刚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外甥,远远的,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他加快了脚步,进门却见乳母坐在炕上嗑瓜子,孩子在摇篮里哭得撕心裂肺。
  他连忙过去抱起孩子,才发现孩子下身已经尿湿,一片冰凉,白嫩的肌肤冻得青紫一片,他狠狠地瞪着那乳母,那乳母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
  那一刻,他真想杀人。
  从此后,他亲自照料孩子,就连乳母喂奶,也要青禾替他看着。
  只是,那个薄幸的男人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尸骨未寒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他又开始彻夜寻欢,笙歌艳酒,曼妙歌舞,美人如玉。
  那靡靡之音半夜吵醒了孩子,南浦去理论,那男人当着青楼女子的面羞辱他,他只能抱着孩子跑到很远的地方,郊外有一户人家,他请求那家的农妇收留孩子一晚,他只要在门口守着便是。
  那一夜下起了冬日来的第一场雪,他靠着一颗枯老的树,不知何时睡着了。
  半夜他被一股大力推醒,眼前是一双冰冷的蓝眸,那男人手里抱着啼哭的婴孩,对他嘲讽道:“你想抱我的孩子逃走,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以后不准靠近他!”
  言罢,转身就走,高大健硕的背影笔直而阴鸷,黑色的披风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这个男人,他强大,他也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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