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离开,结果一位自称也是姓沈的公子见着我拿的信物就问我有何事,我如实相告后,这位公子说即刻便派人帮我处理。他找了个人送我回楼,然后老鸨第二日就放我离去了。”
沈云一听就知当日出手之人是谁。那个人啊,他的事都放在心上。虽然他与思思的一段佳话,传到那人耳朵里,被他很是小题大做了一番,到最后更是在床上拿来借题发挥。只是沈云知道,他从来都是相信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出手相助。
想来那段时间,他去了尚书府里照顾后院里的花花草草。当初为了他夜探尚书府的便利,沈云辞退了府里大部分的下人,以致后来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的,无人照料园景。沈云闲来无事之时,便自己动手锄草浇水,时间久了就生出了心远地自偏的心境。璟泽见沈云伺候花草伺候出了禅意,也来凑一番热闹,说是忙碌之余享享清净。
一晃已是四年过去了,若非遇到顾思思,这样的往事真是如烟般散的干干净净。
“爹爹,你快吃,菜都凉了。”这时,沈桓趁他们二人说话的间隙,插了一句提醒沈云。
思思讶异地看着这稚气白嫩的孩子,她着实没有想到四年未见,沈云竟然已有这么大的孩子。沈桓见思思在看她,抬起头,对着思思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忘了向你介绍,这是犬子沈桓。桓儿,这是思思姑姑。”
沈桓奶声奶气地叫了声,“思思姑姑,好。”
“沈公子,你的孩子竟已这么大了。”
“是啊...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思思见他们主仆三人,没有带着女眷,并不多嘴。她总是识微知著,言语之间有十足的分寸。
“那公子如今是该如何称呼?”
“思思姑娘好心智,在下如今改名沈逸之。如今遇上故人,沈某却有一件要事相托。我们三人有意定居在此,需要找一处二进的房子落脚,希望姑娘帮我留意一二。”
“这有何难。说来也巧,我隔壁的邻居打算远行,卖了京城这处的房屋,是处二进的小院,倒是合意,我与房主还有些交情,今儿回去就帮公子问问。”
“那真是麻烦思思姑娘了。”说到此处,沈云一怔,蓦地想到从良的女子总会另取一名,以示和那段不堪的过去划清界限。相见至今,他始终叫的是思思在怡红楼的名儿。
“思思姑娘如今的名儿叫什么?”“
“沈公子不是思思姑娘叫到现在了么?”
沈云被如此打趣,面上大窘,他确实疏忽了。
思思见沈云这样,连忙说道。“沈公子,你别介意,我是开玩笑的。思思没有改名,不过是一个名儿罢了,改不改都是一样的。前尘往事,不过是我的一段儿过去,我何必要为此而介怀。”
“姑娘是个通透之人。”
这番豁达,沈云心折。这样的女人,犹如一只火凤凰,涅槃前已是美的不可方物。重生后,这美更是添上了一份大气。她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位置,可是她却懂得在绝境中成长,正如山中幽兰,凌霜傲雪也罢,夏雨秋风也罢,她默然接受这周遭的种种,不需要刻意的呵护,独自长成。
沈云想起当日有幸听得的那首琵琶曲,那四弦二十四品中诉来的断然是一个刚柔并济的女子。俗世无常,四年的时光擦身而过,在思思这样的女人身上,留下的是从容的痕迹。
两日相别当日,思思就替沈云去问了房子的事。屋主也是个爽快人,与思思做了四年邻居,一直和睦,又听得买房的是位大夫,当场就答应下来,说愿意见上一见。思思就替两人约了第二日的未时相见。
第二日,沈云退了客房带了苍竹和沈桓一道去了。这处的房子在长安大街的街尾,门外种着五棵柳树,与主街道有段距离,十分闹中取静。沈云看的合意,当场就决定买下来。屋主见沈云文质彬彬的样子,又听得沈云愿意一次付清房款,干脆自降几两,把房契地契立时给了沈云,银货两讫。
两人一道吃了顿饭,一事为买卖促成,二也算是为原来屋主践行。饭桌上沈云才又从这屋主的口中知道了些顾思思的近况,才知自己把自己的红粉知己想的狭隘了。他原以为顾思思二十二岁脱离青楼后,应已经嫁了人。他听屋主讲了才知道,思思从怡红楼脱出后,自己拿着积蓄开了一家糕饼店,如今在京城已是小有名气,许多糕点都是要提前预定的。
不仅如此,她还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又拿出糕饼店赚得的一部分钱,供养穷人家的孩子读书,至今没有嫁人。
沈云听完这些话,不免自嘲一番自己的短浅,思思这样的女人活的肆意而不平凡。那些世俗的想法,他竟拿来放在顾思思身上。
席间两人相谈甚欢。毕竟沈云曾经作为两部尚书交际应酬不少,往往说上几句就能投其所好的聊下去。屋主也十分欣赏沈云的谈吐,也更为放心将自己感情深厚的老屋托付给沈云。
这天的夜里,沈云他们三人就在新买下的房子里将就睡了一晚。原来的屋主也是个读书人,房子归置的简单大气,沈云按着自己的喜好,略微该动了一些地方,就此定居了下来,和顾思思成了邻居。
顾思思见沈云忙完房子的事,才邀请沈云来家里吃饭,算是帮沈云接风洗尘。沈云也不却,帮着顾思思一道做了一桌菜,两家人就坐在一起吃了饭。两个孩子,一个是只有爹爹,一个是只有娘亲,如今坐在一桌上,和和融融的像是一家人。
这段时间,沈云和苍竹忙着布置房子,而沈桓已是和顾小龙玩的十分相熟,但更多的是顾小龙剃头担子一头热。沈桓的性子,说不出的高冷又不动声色。他第一次见到顾小龙时,顾小龙一身的泥巴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他急急退了几步,顾小龙却没看出来沈桓的嫌弃,热情地又往前几步牵住了沈桓的手。
沈桓蹙眉,犹豫一下,没有挣脱顾小龙的手,由得顾小龙带他出去。两人天天玩在一起,沈桓虽不喜欢这样,只是也不说,总是被动地应着,而在顾小龙看来沈桓只是不太会玩。顾小龙比沈桓大了半岁,两人的心智却有些天差地别。小龙是一个普通的四岁孩子,爱玩爱闯祸,沈桓却永远是不声不响地打量算计,只有在沈云面前才会表现出乖巧的一面。
曾经的朝廷二品大员和曾经的京城的第一花魁如今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交流最多的是照顾孩子的心得。
“沈公子,桓儿的生母一定很漂亮。”
“......”
沈桓的“生母”是他,生父倒是另有其人。
“桓儿娘亲的确很漂亮...”
“桓儿像娘亲。”沈桓突然地冒出来一句。
沈云失笑,“桓儿记得娘亲的样子的么?”
“...不记得,但是桓儿觉得是和漂亮叔叔一个样子的。”
漂亮叔叔就是璟泽,沈桓自那次和璟泽相别后,总是时不时地问起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沈云不忍心打击孩子,总是支吾过去,沈桓却十分聪明,听的懂沈云未讲出口的意思,逐渐就不再问起。
沈云心里感叹,难道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明明他什么都没和沈桓说过。
思思没注意到沈家父子之间的这段对话,忙着给顾小龙布菜。顾小龙正是最皮实的时候,他父母当年上京求医,最后穷困潦倒花光了钱,双双病死街头。他被客栈的老板扔了出来,思思见他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就领回了家。她教育孩子有些果断泼辣,该打就打,该说就说。
“小龙,吃青菜。”
“不要吃,我要吃肉。”顾小龙打小就讨厌吃蔬菜,嘟着嘴和自己娘亲唱反调。
“不行,不能光吃肉不吃菜。”
顾小龙伸手就抓了一块五花肉吃,思思伸出筷子打了一下。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用手拿,我的话你是不是不听了。”
顾小龙看了看思思的神色,不敢再多说一句,把碗里的菜扒拉进了嘴巴里。
沈云见顾思思母子二人的对话,才觉自己真的许久都没有体味过这样的世情人伦。尘世的味道,总是带着些动如参商的无常,可这份无常又牵动着人的七情六欲。难怪世人总是囿于柴米油盐的琐碎,又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桓儿比起他的父皇,腹黑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四十一、
沈云安顿好住处,找了一间药铺做大夫。攒了些钱自己又另外再赁了一家店面,辞了原来东家。老东家见沈云医术高超,不舍得让他离开。沈云要走的那天极力出言挽留,沈云直言不讳自己身体状况,怕有一日自己医出来糊涂账耽误了东家。老东家为人和善,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见沈云确是身体欠佳体虚气弱的样子,不再勉强,送了沈云一些养生药材,惋惜送走了人。
要说沈云执意要离开原来的药铺,也因为他医术高超逐渐医出了名声,每日求医之人络绎不绝,实在是身体有些不堪重负。他这身体操劳过度就要病上几日。原本他也不太在意,现在有了沈桓这个牵绊,也就求个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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