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美人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闪闪,多添了两分人间烟火气息,秋姨看在眼里,顿生怜爱,须得如此才是她应有的年纪应有的笑啊!
一月后,当马车走到当阳,陆陆续续传来周天衍挂帅玉阳关平叛逆贼,不幸殉国的消息,年近古稀的楚云舒老元帅辅政,感念周门忠烈,修忠烈祠,立碑撰文,为天下楷模!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还好是满门忠烈,不是叛国逆贼!”白衫女子脸上蒙了白纱,靠窗坐在一家酒肆,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用那不大不小清亮的嗓音说了几句,引得周遭人纷纷侧目,见是个小女子,也不好责怪,只不悦之色众多,仍然有人忍不住上前替周将军讨个公道。
“姑娘年纪轻轻,想必在家中读了几日圣贤书,便自恃过高,殊不知周大将军将门之后,他十万精兵对阵叛军六十万,敌我力量悬殊,直至兵尽粮绝,叛军将领亲敛将军遗体厚葬,更敬仰将军为人……周将军顶天立地,他行军所到之处,百姓夹道相迎,玉阳关一战之时,关內百姓更是同生共死,古往今来,亦未有之!”
白衫女子不再答话,边上的年轻车夫眼神却是凌厉一闪,功高震主,如果不是你们这群愚民如此造势,周将军又何须因为圣上猜忌,援军久拖不至,一代忠良落得如此下场?他顿了顿,终是将这些话咽了下去,只啪地一下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高声道得一句“小二!结账!”便护着白衫女子离去。
白衫女子刚进得事先安排好的别院,脚步一顿,“承煜,秋姨尚不知情,我爹的事,先瞒着她吧!”
尧承煜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轻轻道了声好。是夜,皎洁的月色满地,长夜未眠,长烛无声泪垂,难掩幽幽噎噎地低声啜泣。
几人在这别院里安顿了十来天,周幽瑾因为身体略有不适,只偶尔在院中走一走,秋姨忙着替她煎药,一应饮食起居皆是秋姨安排,她也没时间出门。只尧承煜将这整个当阳城逛了个遍,寻了两本棋谱给她,顺便带了一对小雀儿给她打发时间。自从跟着周幽瑾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好习惯。院里两株金桂长得十分茂盛,整个院子都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说起周幽瑾,周夫人随着周将军南征北战,生她时早产,且又遇上胎位不正,刚生下她来没多久,周夫人便去世了,她自幼身体赢弱,小命成天靠着赫赫有名的医仙仲离一碗药吊着,就在那医仙也快吊不住了时,许是周将军仁义感动天地,有一位江湖隐士主动寻了来,这隐士名号凌霄子,不仅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还是个棋痴,见到他救的这个女娃十分伶俐,便硬是不管不顾地要收五岁的她做徒弟。而小幽瑾糊里糊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且说当是时顶着两个总角的小幽瑾瘦瘦小小一团,看到正在同未来师父对弈的爹爹,十分好奇,趴在那看了半响,也没甚动静,待她爹因急事出去会了一下客,她有模有样的学着她爹执起白子,在一处气孔处落子,对着满头白发的凌霄子咧嘴一笑,
“该你了!”
凌霄子看着她那黑漆漆的眸子,难得的满脸笑意,当真落下棋子来,
“小姑娘!是谁教你下棋的?”这小女娃娃虽小,落得几子却越发精彩,他不免欢喜。
“爹爹教我的!”
“哦?你爹爹将你教得很好!”
凌霄子越看越欢喜,这小女娃果然聪明伶俐,虽然这一局小幽瑾惨败,但凌霄子却很有兴致,将大致的入门方法讲给她听,夕阳的余辉给小幽瑾的小脸染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一老一小,一个教一个学,
“不对不对!放这里!”
“为什么不能放这里?”
“此处好是好,不如放在这里精妙,你若放这里我这几子就废了!”
“错了错了!放这里!”
“此处也放得不够精妙?”
“不是,纯粹是放错了,下了一颗死棋!”
“……这样呢?”
“对!对!就这样下!”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
周天衍刚步入庭院,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后来尧承煜无意间问得周幽瑾如何有此奇遇能拜棋圣为师。周幽瑾抿了抿嘴,
“他老人家正吃不上饭了,便来我家蹭了几顿饭,闲着无事寻我爹下棋打发时间,奈何我爹很忙,奈何他实在吃饱了撑的慌,觉得教我这笨徒弟下棋也是个十分有挑战的活儿,遂无意指点了我几招,后来,他老人家一高兴了便指点我几招!”
周幽瑾幼年时并不同别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周夫人去得早,周天衍又是行军带兵之人,同先夫人伉俪情深,周夫人过世后并未续弦,替她请的识字断句的夫子乃是周天衍告老还乡的一个幕僚,她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就属她爹的书房,里头尽是些行兵布阵书类,所以她从小读的书便是兵者,诡道也!在别人读女戒时,她已经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熟透于心。凌霄子也十分惊讶她小小年纪就能将几本兵书倒背如流,无意间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于是他为了找个对手,欣喜若狂地将一些奇门五行阵法推演之术悉数教给了她。凌霄子闲云野鹤,自不会长期待在周府,只隔个几月回去看一看周幽瑾,替她配药,顺便指点她一两次,当然也有赶不回去的时候,周幽瑾病情不能耽误,便只能她去找他。记得有一次周幽瑾赶了三百多里到他所说的弋阳城中一处破庙,他正一边替一小儿治夜啼一边啃萝卜,周幽瑾拖着病重的身子,见到他后,不由抱怨道:
“收到您飞鸽传书,我便急急忙忙赶来,也没必要十二封加急书信催我,何苦拖得我半死不活再又将我救活,不累么?”
他一手搭在她脉门上,“你不是还有一口气在么?等为师将你治好了,岂不显得为师医术高明?多出来走走,对你有益!”
“……”
“依你的速度是赶,依为师的速度——你自己数数才三百多里你用了多少天才到?别人一天走五六十里,你一天能走三十里天都塌了,为师当你沿途看风景哪里还记得师父?”
“……”
“还好你来得是时候,不然为师囊中羞涩,便只能将最后那只苦命的鸽子也下酒了!”
“……”
“诶话说你带银子了吧?”
“……”
凌霄子对她这个十分称职且敬业的小棋友倒是十分满意,只是瞧着周幽瑾这个小徒弟仍不免唉声叹气,她随着年龄增长却是越发老成,他自问随心所欲,傲世天下之人,却想不到他这小徒弟其实比他更傲,傲到绝对超凡脱俗的地步,智慧如一切尽入她眼中,淡漠如视一切为无物。待他临走时语重心长说了几句话与她,
“你聪慧过人,依你的才智,若是男儿身,必定能翻手覆手乾坤,难逢敌手。可惜慧极必伤,你所贪之术兵者棋者皆是杀伐之术,耗心费神,前些日子出门遇到的神算子说你难过双十年华,并不无道理,这也是为师担忧的地方。咸安天岳山有个庚子庙,庙里的苦无大师是位难得的得道高僧,禅学修得好,有朝一日到了那里同他好好修修禅,你能平平淡淡一生,倒也省了为师我这做长辈的心!”
周幽瑾平了平呼吸,
“您既知我耗心费神,为何还要教我这些呢?”
“闲着无事!”
“......”有这样闲着无事置别人性命于不顾的吗?
“只是可惜——这玲珑棋局怕是要失传了!”
周幽瑾淡淡道:“您老人家再收个徒弟便是!”
“我老人家倒是想,单不说难得碰到个聪明伶俐的,再从头交,没得又浪费我十年八年,嗯~不妥!不妥!为师只收一个徒弟!”
“为何?”
“你傻啊,物以稀为贵,如果你会我会大家都会,那还有什么稀奇的?再则,要有天赋之人才能得此机缘!不然世上圣人怎么单单只几人?”
“您说的机缘是无意到周府蹭了个饭?”
“嗯哼!这个,这个么,当然是机缘!合该你我有师徒缘分!你若是今后有精力,便收个徒弟吧!没那个精力就算了,总之我老人家的任务完成了,到时候没能完成祖师遗训的又不是我,哈哈哈哈!”
“......”
“您说让我去找苦无大师——我若是遁入空门,您不介意?”
“不介意!难道你介意?”
“诚然......我是有些介意为何您不介意?”
凌霄子捻了捻长须,认真道:“你放心遁入空门吧,出师之后为师就不管你了!”
“......”
周幽瑾扶额,想着她师父临走时的那番话,有些心神不宁!
当凌霄子走后,十二岁的周幽瑾无意在王都一座下棋的馆子里解了两局棋,又摆了个玲珑局,这玲珑局一时竟然无人能解!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传出个玲珑才女的名头来。彼时云游的凌霄子听后黯然叹息,看来,一切皆是天意啊!
又两年,周家才女初长成,周天衍军功卓越,一战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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