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无昧、谢赋与他同时道:“三才。”
无昧与谢赋连连告罪,兰珏摆摆手:“本部院方才已说过,身在休省中,汝等无需拘泥于礼数。眼下查案关头,繁文缛节更当暂摒。在本部院面前便与你们张知县一样罢了。”
无昧感动得痛哭流涕,暗暗在桌下踹了已拉过一张纸开始提笔在上面写画的张屏一腿。
礼部侍郎大人,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
贫道这次是把八辈子的福气跟运气都用完了么?
不不,是与招惹上的凶煞抵消了,抵消便好,无量寿福……
阿屏,你有点眼力价好吗?要惜福啊!
张屏抬眼茫然地望了望无昧,再低头继续画。
三才者,天地人。
一元生两仪,两仪生三才。
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
弓木遇长才……
才,指的是三才中的哪一才?
无昧又积极地道:“离卦,为东木。”
谢赋接口:“弓木与东木似是谐音,只是长才……”
兰珏道:“再看后面一句,似就明白了。直把天门开,送我归阙台。”
天!
“天是乾卦,南。东南方位?”
谢赋看看张屏:“可,乾卦图上没有。”
兰珏道:“这帛图,或只是易阳子根据推演所绘,不能全部作准,毕竟,他没找着。”
无昧点头,张屏也再点头:“大人说得对。”
兰珏又瞥他一眼:“若是东南,那就是兑卦了。”
难道,地宫的入口,在兑处?
谢赋与县衙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瞥向图纸上慈寿村的兑卦处。
无昧再鼓起勇气道:“兑为泽……跟山,差别有点大吧。”
兰珏道:“不知王侍郎挖的是哪个方位。”王砚应该乐意在兑卦处再挖挖看。
张屏目光灼灼,扫视着楚朝末年的县境图。
“若按和王时的县境图,慈寿村在县境的正南,乃乾卦。兑卦处,是寿念山。”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都无端端毛孔一紧。厅中蓦地一阵沉默。
片刻后,兰珏道:“这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开头?”
谢赋道:“那里,不是已被虚真挖过了么?”
无昧小小声道:“他只挖了山顶。”
一直竖着耳朵默默旁听的小吏之一道:“那山可大着哩,十年也挖不完哪。”
无昧瞟向楚朝时的县境图:“待贫道先来看一看风水……”
张屏盯着地图:“山,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无昧倒抽了一口气,再小小声道:“那可不算好地儿呀。”
谢赋道:“传说那位和王是个狠人,欲要出人意料,如此行事,也有可能。”
兰珏道:“然后再对照前面的句子,临岳观太白……真的又转回起初,还是那个虚真挖过的地方。”
张屏双眉紧皱:“不对。”
无昧又暗暗踹了他一脚。
张屏再抓起那本《青乌经》翻动。兰珏心中又有什么一掠,若是……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及通报声。
“小的斗胆打扰,禀告侍郎大人、知县大人及其余诸位大人,刑部王侍郎大人派人前来相请兰大人。”
第134章
兰珏召王砚派来的侍卫入内,听侍卫禀告完毕,便道:“本部院即刻与你过去。”
张屏行礼:“大人。”
侍卫亦再俯身:“王大人吩咐卑职前来相请兰大人明早前去,卑职听闻大人尚未就寝,便先冒昧禀之。夜已深了,大人先休息罢。”
谢赋跟着进言:“夜色已深,大人自到县中,便不曾好好休息,到现在晚膳还未用。若劳倦过度,本案破解更要波折了。下官已着人备膳,请大人略进些许,歇息一夜,明晨再启行。”
兰珏道:“地宫墓穴,经年封存,一旦开启,流动气脉入内,遇风遇火遇光,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变化,尤其墙上壁饰。愈早过去,愈能看出究竟。”
张屏待他们都说完了,再又躬身:“下官能否同大人一起前去?大人多少先用些饭。”
兰珏侧目看了看他。
侍卫道:“我们大人让卑职来请兰大人,未曾说过其他人不可同行。”
张屏微抬身看着兰珏,兰珏略颔首:“好罢。”
谢赋又对那侍卫道:“这位匆匆赶来,想也不曾吃过。便也请到外院用些饭。待侍郎大人可启行时,本县再着人告知。”
侍卫向谢赋道谢,告退出门。
谢赋遂赶紧命人备膳备车马。张屏又向兰珏一躬身:“大人,可否让道人无昧亦同行?”
无昧心中咯噔一声,差点告饶的话便冲口而出。苍天呐,阿屏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抬举哥啊……哥怕顶不住……
兰珏看看张屏,再扫过无昧蜡白的脸,又一颔首:“允。”
兰珏就在书库内厅用了膳。谢赋未让厨房备油腻饭食,只上了几道羹,几种粥,并一些细点和清淡菜品。其实现在兰珏就是空口吃油泼花椒,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来。他稍进了些粥便就起身,亦不更衣,直接便往外院乘车。
谢赋看着兰珏出门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世上,谁活着,都不易。便是坐上了这般的高位,儿子丢了,还要若无其事般为公务奔波。嗟乎,人人皆如蝼蚁,营营又何为?
马车出了县衙,直往慈寿村方向。兰珏自乘一车,张屏和无昧共乘一辆。兰珏吃了些饭在肚里,再一经颠簸,眼皮不由得沉重,他的心中更加沉重,若冯邰推论确实,玳王其实是趁乱出逃,皇上留情便罢,倘论真追究,兰徽或大或小,要有个从罪。
所以兰珏即便身在油锅钉板,也要咬牙做个奔忙专注于案情的姿态,能得个一星半点的功劳,便为兰徽挣下一分求情的活泛。
首先,得徽儿平安回来。
兰珏倚着靠枕合上双目。
张屏一路多半不语,盯着灯火出神,无昧就闭眼念经,待到了地方,下车时,无昧摸出一个符,塞给张屏。
“阿屏啊,我知道你不信,我画的这个符,恐怕也没什么用,但你还是拿着,就当多揣张纸。”
张屏低头看了看那个符,接过。“多谢嵋哥。”将符塞进袖中,下了马车,只见一片灯火大亮,来往侍卫衙役走动,不远处火光中,人影钎铲舞动。亦下了车的兰珏不由一怔:“不是已经挖到了么,怎么那边地上还在挖。”
迎上来的侍卫回道:“禀大人,是另一处!”
无昧暗暗咂舌:“乖乖啊,头回见这样挖坟的。不愧是朝廷大官手笔,知道的是开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盖房子下地基马上要放鞭炮撒糖了哩。”
他与张屏随在兰珏身后跟着侍卫指引向前走,没走几步,只见灯火又盛,王砚大步流星领着几个举着火把打着灯笼的侍卫迎面而来。
“佩之,你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兰珏道:“墓室地宫,遇气欲损,既是要看,当尽快。”
王砚呵呵一笑:“多谢多谢。唉,累着你了。其实下面差不多一目了然了,不过细节处请你再掌掌眼。”又一瞥行礼的张屏与无昧。
“你自己要同兰侍郎过来的?”
张屏躬身:“下官想看看。”
王砚一抬手:“行,让你看,你看看也正好。一同过来罢。”转身带着他们大步走向枯井处挖出的地道。
到洞口时,张屏又看了看另一处正在开工的地方,兰珏道:“墨闻兄,怎么那里还挖着?”
王砚回首一挑唇角:“过一时你就知道了。”
开出的土道微有些陡,张屏一路走一路打量,到了挖开的砖墙前,捡起一小块碎砖看了看。旁边的侍卫立刻道:“张大人,我们侍郎大人已验过了这里,此处是后封上的。”
张屏点点头,无昧赶紧道:“王侍郎大人真是厉害,简直是通阴阳断鬼神的神断。贫道有幸得见,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侍卫道:“我们侍郎大人不爱说鬼神事,他说他只断世间冤案,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我们跟着大人做事,更是这辈子的福气。”
无昧颤声道:“这正是青天大老爷的风范!”
侍卫又笑了笑。
张屏默默踩着地上的影子往前走,砖墙之后,是一条甬道,墙壁与地下皆是石片。兰珏驻足,就着灯火打量四周。
“若此为墓道,规格略小。”
王侯墓葬,皆有制式,楚朝奢靡,尤喜厚葬。可这甬道,一人多高,宽也只有七八尺。甬道壁上,亦无雕饰,若是寻常富户的墓道,倒说得过去,以和王之尊,这般着实简陋。
王砚道:“但这上下石壁,寻常工匠难以做成。我大略算了一下,那口石棺,抬的进来。”
张屏向侍卫讨了一盏灯笼,先照了照地面,又折回去看了看砖墙后面和顶上,再照着地面一寸寸看。
“这里是个通道,但未必是墓道。”
王砚瞥了他一眼:“这些可稍后再细验,先去里面。”
张屏站起身,无昧紧跟在他身旁,继续默默念经。愈往里走,愈冰冷。张屏边走边计算步数,不久后,前方又出现了一道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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