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灼枝被药苦得皱眉,而后,又拿起另外一碗,也是直接喝了,喝得很快。
“这药,是给你调理身体的,你身体若不好,之后很难治下去。”
殷灼枝口中苦味被第二碗药冲淡,竟还有些甜意,细细品味了一会,道:“先生准备如何治我?”
荆不镀不答,却反而提起了白素素,“你的小姨还在等着你,你知道吗?”
殷灼枝眼中色彩转瞬间便淡漠了许多,“她不是在等我,荆先生,她在等你。姨父走火入魔了,她以夫为天,必得来求药不可。”
“回魂丹一至三转不难,不过,九转,却很难。梅花庄庄主的病的确需要回魂丹,然而,若要治好,一颗,是不够的。”
“传言九转回魂丹可起死回生,珍贵得很,荆先生莫非准备多给他几颗?”
荆不镀道:“回魂丹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然而,我不准备给他九转丹。”
“此药珍贵,先生原也不该给。”
荆不镀笑道:“给他是浪费,给他两颗一转的,便也能治好了,何必要九转?”
殷灼枝闻言愣了愣。走火入魔何等难治的病,荆不镀竟轻描淡写地只给两颗一转回魂丹。若是这样就能治好,这回魂丹的药效只怕骇人听闻。一转尚且如此,那么八转,九转呢?
“……你的病,反而比他的病麻烦。”
这话入耳,殷灼枝回过了神:“有劳荆先生了。”
“不劳烦,不过……之后要做的事,殷公子真的能忍受吗?”
“忍受什么?”
“与我亲吻。”
“……”
殷灼枝垂下眼,不看他,他不愿意把身体当诊金,然而荆不镀说亲密不过是药引,是以,这样的行为,他也可忍受,然而,他不喜欢他这般调戏的态度。
荆不镀伸出手,将他下巴勾起。
殷灼枝转了视线,与他对上。
荆不镀道:“你能忍受么?”
殷灼枝目中淡淡,道:“能。”
荆不镀慢慢凑近,与他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殷灼枝眼睛眨也没眨一下,盯着咫尺的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荆不镀的眼睛很深,很亮。目如星子也不过如此,看进他眼中时,他情不自禁想起初融的雪水在阳光照耀下折射的盈耀。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会出现在这么平凡的脸上。可是,他心中波澜平静,半点也未陷入。
荆不镀笑道:“等你调养好了,我再给你治,现在亲你,你一定觉得我假公济私,见色起意。”
殷灼枝蹙眉道:“灼枝自知容色不够,先生为何对灼枝有意?”
他伸手,摸了摸殷灼枝的头发,殷灼枝的头发干燥,黑长,然而,并不算顺滑。一股隐隐的香气透在身上。
“你会很美,很美。男人看见了美丽的东西,总会忍不住亲近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殷灼枝微微抿唇,垂下眼去。
“你若不心甘情愿,我又怎么会对你下手?”
荆不镀这么说,便是摆明了对他有兴趣。殷灼枝最初答应荆不镀肯治,无非是以为荆不镀并无邪念。医者父母心,他不想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而,荆不镀却出乎他的意料。若他淫邪,他偏却不强人所难,说他不淫邪,他又摆明了对他有兴趣。
明知道自己被盯上,然而,因他无过激举动,殷灼枝也不好干什么,更重要的是,要不要做什么这个念头在他心头转了一转,很快就丢到了脑后,殷灼枝原本就是什么也难入心的空灵性子。烦恼了一小会,便觉得:他既说不会强迫我,那么我不愿意,也就是了。只要他不强迫我,管他有何样的念头?
“叩叩”,门被敲响,古怪中透着旖旎的氛围被打散。
荆不镀道:“进来。”
先前在竹屋里装作是荆不镀的小童推门走进,道:“师父,梅花庄庄主夫人想要问你,那丹药何时能好?”
“你给她炼两颗回魂丹,便是了。”
小童吐了吐舌头,“回魂丹,我……我还不熟……”
荆不镀笑着回头,“钦澜,你又偷懒了?”
“……徒儿马上去炼!”一扭头,小童转身便跑了。
殷灼枝愣了一愣,“荆先生不打算自己炼那回魂丹吗?”
“梅花庄庄主,还不值得我出手。”
殷灼枝看了他一眼,转看向手边那个香炉。
荆不镀道:“殷公子觉得荆某太狂妄,是不是?”
殷灼枝茫然地摇头,道:“荆先生盛名在外,定有您的厉害,小子无知,并不好多加置喙。”说完,脑袋却没有转回去,仍旧盯着香炉看。
荆不镀笑道:“我治病,喜欢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我要治那梅花庄主,不过想将他的病治好,然而,若多给药力,岂非助他功力?走火入魔求什么药不好,偏求回魂丹……”
他面上有轻微的嘲意,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殷灼枝沉吟道:“除了回魂丹,别的药也可治么?”
“自然可治,不过,回魂丹比较能治本。”
“……哦。”殷灼枝不说话了,其实,梅花庄庄主,或者是他小姨,未必有别念。说不准,他求回魂丹就是为了治本呢?然而,这话却不好说出口了。
“他们的事,还是不说了。不如来说说你的,你小时候,身体弱吗?”
殷灼枝定了定神,道:“很弱。”
“可曾请大夫看过?”
“家母为灼枝请过许多大夫,只是,也只能让灼枝保命而已。”
“你的病并不难治,难的,是你阳气不足,无法受住药力。”
殷灼枝茫然看他,道:“我也曾吃过补气的药汤,然而,都没什么用。”
“补的方法,不对。”荆不镀沉吟,“你缺的,不是那种气。”
“那是哪种?”
荆不镀笑了一笑,不说话。他的目中一点邪意也没有,然而看进去,就觉得让人脸红心跳。
殷灼枝知道他的意思,转开了眼。
“你,要不要先试试?”
错觉中透了柔意的音调,好似只加了一颗糖的小米粥,似甜非甜,似有意似无意。听在耳里,便如冬季忽起的春风。
殷灼枝愕然回头,“试什么?”
“亲吻。”
殷灼枝有些无措,“我,我没试过。还是等以后,以后再……试吧……”
“你怕我占你便宜吗?”
“……”殷灼枝不说话。莫说他了,就算是别人,也定会觉得他这么说是想要占便宜。
“你放心好了,我就算见色起意,也不会挑现在,你现下的容色却也没有你带来的那个小童美。”
荆不镀这话已在澄清,冷冷淡淡,却偏又是澄清。
殷灼枝叹息摇头,只道他这是不悦了:“灼枝只是不习惯而已,倒不是防备先生。”
“你现在不习惯,到时候临阵脱逃,却也麻烦。”
“灼枝不会……”
荆不镀平静地看着他,透着光的眸子盯他的眼:“可是……我看出你心中并不愿意。”
殷灼枝沉默了一下,心头没来由地一松。荆不镀也许只是以防万一,他从未听闻笑医有什么不良癖好,只是脾气怪异了一些而已,他这般直白地表明态度,未必便有阴私。纵他对他有心,也不会如此轻浮,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确不好看,荆不镀若盯上的是他未来的美貌,他现在,便是安全的。
“治病而已,也没什么愿不愿意的,其实,我只是不习惯。我很感谢先生对我的爱慕之心,也感激先生的出手相救。只要先生不让我卖身,亲一下,补气而已,灼枝原也无话可说。”
荆不镀笑了笑,似是满意他这样的说法,没再扯着这话题说下去,而是伸出了手掌:“把手给我。”
殷灼枝一愣,把手伸了出去。
荆不镀伸出两根手指把脉,之后,又是四根。闭目半晌,五根手指都放到了他的手腕上。
荆不镀经常捣药采药,手间有薄薄的茧子,那薄薄的茧子在殷灼枝的腕上摩挲,不由得不生出些痒意。
“……荆先生,如何?”
一把脉便把了一刻钟,殷灼枝本不想打扰他,然而他手上的薄茧弄得他痒痒,实在忍不住想去挠。
荆不镀睁开眼睛,看了他的腕子一眼,“你的皮肤太粗糙了,看起来需养上半月。”
殷灼枝茫然地看着他,手腕一顿,把手抽了回去。
荆不镀的笑却如沐春风,令人防备之心全消:“皮肤可以反映出人的身体,殷公子说是不是呢?”
殷灼枝扭了脑袋,又去盯着小几上的香炉看:“是。”
他觉得他是在摸他。
殷灼枝心想,然而,又觉得自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风,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虽被他遇上,但也不是第一次,他姨父不也养过几个男宠么?只是被吃一点小豆腐,这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反正以后连亲也得亲的……
荆不镀的竹屋很大,而且,其中还有好几个房间。
殷灼枝疑心那是专门给病人住的,让李子福同自己一起住在那里,准备以后闲暇时便看书,自我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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