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明面上是我与她势如水火。可你知晓,母妃一直忍让着她,既然与她作对的不是我的人,那这一方势力又来自哪里?”晋妃面有思索之色,道,“太子即便是隐忍不发,深藏不露。但他的确是无权傍身,无势可靠,即便有那份心思,又有谁能够帮他?”
“此事儿子也想不明白。”容景道,“二哥一向是能忍的,我自小同他一块儿长大,他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可今日的情形,二哥分明是想敲打容瑄,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二哥平日是能忍的人物,怎么这遭反而忍不住了?”
“父皇病重,眼下的形势本就严峻。二哥今日的态度,不得不让我心生疑虑。”
闻言,晋妃蹙眉思索,忽而似想到什么,眸光微亮,道,“景儿,你可还记得,数日前,你父皇召见管大人之事?”
容景一怔,片刻后道,“母亲指的是管怀管大人?”
“不错。”晋妃道,“这位管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身为御史大夫,身后代表的,便是朝堂之上言官的势力。只是他一直深居家中,满朝文武皆以为他就此避世不出,不在治理朝政,未曾想,突然之间被陛下唤了出来。”
“在朝堂之上有如此影响之力,又有对付文妃一党的势力,非管怀莫属。莫非,容修的身后,便是他在助力?”
容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从小便未曾被他放在眼中的东宫太子背后竟突然有了这等势力,可若非如此,太子不会有今日的态度。
沉默片刻,容景道,“若当真如此,便能解释二哥性子转变的原因。”
“只是不知管怀,怎会突然相助太子?一个文氏与严括的联盟本就极难对付,如今又有管怀与东宫太子……”思绪翻转间,晋妃忽而话音一顿,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景,道,“若当真是管怀的势力在暗中对付文妃一党,或许我们可以……渔翁得利。”
容景会意,唇角扬起一丝浅笑,道,“母妃所言极是,其实今日我已经点醒过容瑄,经过昨日的那一场伏击,后面他们之间会是何种形势,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你不说我还忘了。”晋妃忽而轻笑,道,“也不知文妃突然起了什么心思,竟然出手谋害太子,若非她这一招,我们险些遗漏了管怀这位重要人物。”
想着,晋妃忽而面色一紧,道,“景儿,管怀之事事关重要,赵相或许有所察觉,但还是需要你将我们的猜想告诉他,无论事实究竟如何,多一重准备总是好的。”
容景颔首,“是,母妃,儿子知晓,儿子会告诉丞相大人的。”
晋妃点点头,撇过政事后,开始与容景闲话家常。
不同于瑾和宫的欢声笑语,气氛温煦。宣华殿内,气氛一时却是怪异。
自文妃回宫后,脸上一直笑容满面,容瑄不知自己的母妃为何如此开心,一张脸简直黑如锅底。
“母妃。”容瑄立在文妃身前,沉声道,“母妃可有听进我说的话?”
文妃轻抬眼皮,浑不在意道,“不就是一个东宫太子么?他知晓了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下得手,所以你不必着急。”
“母妃,儿子并非担心此事。”容瑄想起容景方才在耳边提示的话,心口忽然打了个冷颤,道,“您难道不担心,若是太子一直是伪装的呢?他心思藏得如此深,定是有所图谋,我知晓母妃手段厉害,既然已经知晓他的心性,又已经对他动了手,便不可在留。”
“你怎知母妃不会安排计划?”文妃的嘴角始终扬起一抹弧度,淡淡道,“他自回宫起,母妃已有了安排。倒是你,瑄儿,你的心性,却还需锻炼一番,凡事需得沉稳淡定,波澜不惊,如此,你登上皇位后母妃才不会担心。”
“母妃,儿子知晓了,儿子会记住的。”被文妃说了一番,容瑄的心性似乎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难看。
文妃见此,娇媚的面容满意一笑,道,“瑄儿,你放心,不止东宫太子,还有瑾和宫的晋妃,和她儿子容景,她们,都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且放心看着,过不了些许时日,你会知晓,这个天下,这个至尊之位,势必会是你我母子二人的。”
容瑄蹙眉,道,“当真?母妃为何如此笃定?”
想起方才在乾元殿内昭元帝亲口说出的话,文妃面上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道,“这些你不必管,你只需记着,好好听母妃的话便是。”
“是,母妃,只是……”容瑄犹疑片刻,道,“李氏她……”
文妃瞬间收了笑,坐直身子盯着容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瑄儿,你记住,李氏必须死!你若想坐上皇位,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个女人决不能留,本宫不管她究竟有没有怀上子嗣,她都必须死!你可明白?”
容瑄微微一震,想到他的二哥极有可能一直都是伪装的,那么李氏……沉吟片刻,容瑄心神已定,缓缓道,“是,母妃,儿子明白,儿子不会在干涉母妃。”
文妃这才露出笑容,柔声道,“瑄儿,你记着,在这宫里头,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母妃,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容瑄眸光微微颤动,片刻后道,“儿子记住了。”
容瑄离开后不久,高宇进入内殿,文妃瞥见他,道,“本宫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高宇垂首道,“奴才今夜便去一趟,还有,秦川那小子一直在呆东宫内,不曾出来,奴才不想打草惊蛇,便未直接去见他。”
文妃道,“此事你心里有分寸即可,小心动手,不要让旁人察觉了。”
“是。”高宇颔首,“奴才会有分寸的。”
皇宫之内,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暗流,天公亦是作美的刮起了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似是要吹散笼罩在皇城之上一层无形却网罗乾坤的阴霾,殊不知,却愈吹愈乱,亦愈吹愈烈。
午时,昭元帝的口谕由赵德胜亲自一一传入赵权,严括,管怀三人的府中。
与赵权与严括惊诧的反应相反,管怀却是气定神闲的将赵德胜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府外。
此刻,城东,太尉府。
书房中,严括将此事告之了左盛,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怎会突然召见我等?要知道,陛下许久未上朝,更是许久未见我们三人?此次突然召见,说是有要事相商,莫非……?”
“议储。”左盛道,“三公朝议,定是大事,如今陛下龙体久病缠身,朝中政务又无甚大事,定是议储。”
严括脸色凝重,“不错,老夫所想亦是如此。”
“不过,大人不能当真以为只是议储。”左盛道,“明日的朝议,或许更是陛下试探之机。”
严括望着位于书案下首的左盛,道,“先生之意……”
“太子受刺客伏击一事尚在昨日,今日陛下便下旨召见三位大人,大人细想此间关系,便该明知。”左声道,“太子虽不受宠,可仍是储君,陛下并没有废储之意,所谓议储,难道不是借口?”
严括瞬间会意,道,“陛下是想以此,来试探我等?”
“不错,所以大人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让陛下察觉出你的心思。”左盛道,“大人位高权重,陛下心中忌惮是理所当然。所以大人若是表态支持哪位皇子,或是太子,以陛下的心思会如何想,大人大概能够猜到。反之,大人若是表示不会支持哪位皇子,陛下心中同样生疑,在此种情势下,大人便不能表露自己的心思,大人可明白?”
“先生是指,老夫不能表露支持太子之意?”
“不错。”左盛道,“只有旁人猜不到大人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判定大人接下来的行动,此举,不仅是对陛下,对赵相亦是如此。”
严括沉眉思量,片刻后忽而抚须一笑,道,“不错,赵权一直以为老夫支持的是文氏与六皇子,此番老夫不表态,他定然奇怪,反倒猜不出老夫真正的意图,还是先生高明。只是总是将老夫与文氏说成一党,老夫心底始终不痛快。”
“大人不必忧心。”左盛道,“大人可还记得在下之前对大人说过的话?”
严括不解地望着左盛,却听他道,“昨日对付太子的幕后黑手,大人心中应当明白,当然,不止我们,旁人亦是如此。若是在下所料不错,陛下对文氏已心生芥蒂,所以,无需大人亲自动手,文氏风光的时日,或许不多了。”
闻言,严括眉峰一沉,眸光冰冷森然,“她文氏一党,借老夫之势跋扈已久,也该收拾了。”
第59章 朝议
是夜,相国府。
赵权坐于书案前,想起今日从三皇子容瑄处听来之言,古井无波的老脸此刻有些凝重。
沈泽坐于下首处,见丞相大人面色凝重,便道,“大人可是忧虑明日的朝议?”
赵权看了沈泽一眼,微微摇头,“今日三殿下告诉老夫,太子的身后也有一方势力,他与晋妃娘娘怀疑,是管怀在背后相助。”
沈泽道,“那依大人之所见?”
赵权道,“不会是管怀,他们或许不知,老夫还是知道的。管怀身为御史大夫,身后所能拥有的势力,不过是那一群言官。言官的作用能有多大,老夫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那些言官也并非全心效力于管怀,他们当中,还有不少是我的人,所以所谓言官之势,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