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不解,还没问出声,便听容修继续道,“除夕之宴,必定是父皇预备对付文氏而刻意定下的时机,但是,引出对付文氏的契机,我们却并不知晓。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便要亲自动手,制造出这个契机。而你,便是这个契机的缘由。”
沐青瞬间会意,道,“殿下是指让奴才成为这个契机的源头?可是,奴才该怎么做?”
“沐青,你可愿信我?”容修目光灼灼道。
沐青沉默稍许,缓缓道,“奴才一直相信殿下。”
“如此,我们且等着那一日到来。”容修沉声道,“除夕那日,我会告诉你我们该如何行动。”
沐青颔首,“是,殿下。”
殿外,细密的雪花渐渐变得大了些,慢慢的,如鹅毛般的飞絮自九天之上飘下,降落在这京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冰天雪地之间,谁也不知,涌动在这京城之下的一股滔天暗流,即将汹涌而来。
五日后,子时。夜幕深沉,万籁俱寂。位于城中东南方向的管府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府中管家匆匆忙忙出来将门打开,提着灯笼看清站在门前的人影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双眼,确认没有看错后,惊声道,“赵……赵公公……”
赵德胜一脚踏入门内,道,“正是杂家,劳烦管家将管大人请出来,就说杂家有密诏要交予管副统领。”
“是,是,请赵公公入内稍后,老朽这便去请我家大人出来。”管家听闻后,当即将赵德胜请入正厅,而后便立即去将管怀请出。
未几,管怀一边套上厚重的棉氅一边往正厅里赶,在他身后,他的长子亦是身为禁军副统领的管冲已穿戴整齐,体态刚正,器宇轩昂的跟在管怀身后,往正厅方向而来。
片刻后,二人至正厅内,赵德胜见二人已到,从怀里取出密诏双手奉上,交予跪在身前的管冲面前,道,“皇上密诏:此诏交予禁军副统领管冲之手,收得此诏后,管副统领需按密诏上所述内容行事,行事前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不得有误,若是有丝毫泄密,诛九族,斩立决!请管副统领接诏。”
管冲双手接过密诏,恭声道,“臣谨遵陛下圣命!定不敢违!”语毕,恭敬站起身,同时扶起与自己一同跪下的父亲,年迈体衰的管怀。
赵德胜道,“老奴的旨意已送到,不便久候,就此告辞!”
管怀当即点头,“赵公公慢走。”而后便让管家将赵公公送出了门。
正厅内,管冲手执密诏,朝身旁的管怀道,“父亲,陛下怎会在深夜里让赵公公前来传密诏。”
管怀看了自家长子一眼,久经岁月的衰老面容此刻浮上一层凝重,道,“朝堂局势混乱已久,如今,陛下已生出了清理的心思。冲儿,这封密诏看完后定要好好保管,且依诏上所述,尽心尽力为陛下办事。若是我所料未错,一场大变即将到来,届时,也是我们管家崛起之时。”
“是,父亲。”管冲道,“儿子知道了,这个机会,儿子定会把握住。”
管府外,依旧是深沉的夜色,如水的时光便在这看不尽的黑暗之中悄然而逝。
转眼,昭元二十一年已落入尾声。而在这尾声之际,皇宫上下,乃至京城,开始了一年之中最为热闹和喜庆的除夕夜宴。而这一日,老天爷也似乎格外赏脸,难得露出一张艳阳天。
风雪皆止,艳阳高照。
皇宫内,因昭元帝病重许久未上朝而空置的勤政殿被设立为除夕之宴的宴饮之所。
当日,合宫上下活动起来,将勤政殿里里外外打扫得纤尘不染,金碧辉煌。而后依次摆好设座的沉香木案,软垫,斟饮器具,瓜果点心等,一应俱全。
入夜时分,宫门前的轿撵陆续而来,渐渐增多。朝廷二品以上的官员,王宫大臣们一一露面,或三或五一同从皇宫正门而入,缓缓步入勤政殿。
酉时,勤政殿内,王宫大臣的席位已座无虚席。或是交头接耳,或者闭目凝神。在大臣之位的首座下,严括与赵权相对而坐,抬眼便可看到面前之人,两人俱是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赵权身旁,管怀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将眸中闪过的深意敛入眼底。
未几,勤政殿后方,太子容修、三皇子容景、六皇子容瑄陆续而出,身后跟着各自宫中的正妃或侧妃,缓缓朝御案之下设立的皇子席位而来。
见到三位殿下一同出现,群臣皆立,齐声朝容修三人拱手道,“臣等参见三位殿下,三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抬手,“诸卿免礼,请入座!”言语时,容修三人各自落座。容修为长,又身为东宫太子,自然落座首位。正屈膝坐下时,一道目光便朝容修处扫来。
容修抬眼一瞧,见严括似是不经意间向他扫来,微微颔首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在他身后,盛装出席的侧妃李氏小心翼翼的垂首,不敢多言,亦不敢四下张望。垂头不语的李氏并未注意到一道目光越过她身前的容修,直直朝她射来。
容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似乎并未注意对面的容瑄朝他身后扫来的目光,淡定从容的面色下,一抹深意自眼底一闪而过,快得不留丝毫痕迹。
未几,再次自后殿出来的,便是昭元帝与身后二位一袭盛装,妆容精致华贵的文妃与晋妃。
眼见昭元帝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出现,群臣再次起身,躬身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服侍下抬脚缓缓上了御座,文妃与晋妃也依次落座与御案两旁一左一右的妃嫔席位。三人皆落座,至此,昭元帝方道,“诸卿平身!各自落座罢!”
“谢陛下——!”语毕,群臣皆立,各自坐下。
与此同时,殿内一角的管弦之声响起,在庄重而悦耳的声乐中,赵德胜正式宣布,“除夕之宴——起!”
殿外,端着御膳房刚做出来的佳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从皇帝到臣子之间一一布菜。同时,事先已排好歌舞的歌姬们鱼贯而入,着彩妆,点红唇,长袖翻转间,宛若行云流水的金阙舞自歌姬们婀娜多姿的身形之中缓缓浮现。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声乐并起,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宴,便在这歌舞升平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不少大臣渐渐喝红了脸,言辞间也不再拘谨,交头接耳间动作也大胆了许多。然而依旧有不少清醒的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因为他们隐隐感觉,这场宫宴的重头戏,或许即将到来。
此刻,大殿外已步入黑夜之中,连那本该点缀夜空的漫天星辰也已被看不见的层云彻底掩埋,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殿内,御案之上的昭元帝忽而扫了赵德胜一眼,淡淡道,“是何时辰了?”
赵德胜颔首道,“酉时三刻。”
昭元帝用指尖轻轻敲击御案,赵德胜会意,悄无声息的的缓缓退下。
与此同时,容修注意到这一幕,忽而朝身侧一直随侍的子砚道,“秦川何在?”
子砚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秦川不在这里,连忙道,“奴才不知,方才他说自己会过来,奴才便没有等他。”
容修道,“去将他寻来。”
“是。”子砚应声,悄然退下,出了勤政殿后,便紧赶慢赶着往东宫方向跑去。未几,回到东宫后,子砚便四下寻找秦川,在正殿内看到偷吃点心的子涵后,脸色一沉,道,“你敢在这里偷吃,不怕旁人看到吗?秦川哪里去了,你曾可见到他?”
子涵被突然出现的子砚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拍着胸脯小声道,“只要你不说,有谁会知道?”瞥了子砚一眼,又道,“你是回来找秦川的?他应该在自己房中,之前见他回房,之后便不在见他出来。”
子砚道,“我这便去寻他,你自己注意一些。”言罢,子砚转身离开正殿,片刻后便到了秦川所住的房间。
望着这间房紧闭的房门,子砚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连忙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进屋后,瞧见屋内一幕,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目眦欲裂,惊声道,“秦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第一卷的□□即将到来,撒花……
第62章 入局
戌时,皇宫东门外,一支数百人的禁军队伍悄然集结,指挥的,正是禁军副统领管冲。他抬眼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朝身后副将道,“是何时辰?”
副将颔首道,“戌时。”
“时辰到了,上马。”言罢,管冲翻身上马,副将连忙跟在身后,管冲一马当先,沉声道,“今夜的目标,文公伯府,出发!”
“是。”数百名将士齐声应下,一时间声震大地,同时迅速动身,数百名整齐的步伐齐齐奔向东南方的文公伯府。
此刻,勤政殿外,子砚拿着一封边角被血染红的书信,面色惶恐不安的急急忙忙往勤政殿大门而来,前脚踏入殿中,殿内的歌舞正好散去。群臣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身形不稳的子砚瞧来,见子砚面色发白,神色惶恐,不少人脸色皆沉了下来。
有人出声道,“哪个宫里的奴才,这般没有礼数!如此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若是惊扰了陛下,小心要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