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不是东宫,但却是在保护着东宫?那么,这个势力的源头,来自哪里?
文妃蹙眉沉思,文长远忽然道,“姐姐,我们是否低估了金羽营的将士?小瞧了此次的计划。如今太子安然回宫,我们该如何行事?”
文妃蓦然看他,道,“确认所有的死士尽皆被灭口,所有的证据被毁灭干净,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文长远道,“姐姐尽管放心,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死士已死,无人开口,他们的身份亦无从可查,即使我的那个得力下属,也无人知晓他是为我办事,姐姐不必忧心。”
“如此便好。”文妃面容稍缓,道,“失手又如何?进了皇宫,就是本宫的地盘,他既拖着病重的身子多活了这些年,本宫怎还忍心让他继续受苦下去呢?”
文妃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微扬的眼梢含着凉薄的冰冷之意,一丝杀机毫不遮掩的缓缓浮现。片刻后,她敛去杀机,朝文长远道,“此事我已知晓,宫里之事你不必担心,早些回去罢,莫要让旁人看到你私自进宫。”
“是,那弟弟就告退了。”言毕,文长远戴上氅帽,在高宇的引领下,悄悄自宣华殿后门出了内宫,而后又自南门出了皇宫。
高宇回来后,文妃正靠在内殿的软榻上,单手倚着雪白精致的下颌,眼眸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宇行至软榻旁,俯身道,“娘娘,长公子已送出宫了。”
文妃掀起眼皮,若有深意的眸光轻轻扫了他一眼,忽然道,“这些时日,乾清宫那边可有异动?陛下的身子,还是如从前一般吗?”
高宇颔首,“石林传来的消息,一切如常,每日汤药依旧,陛下的身子依然如此,每日大半的时辰都是躺在榻上。”
闻言,文妃眸中波光微转,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未曾去向陛下请安了。我本该服侍夫君的本分,倒是未尽到啊。”
“不怪娘娘。”高宇道,“是陛下自己不愿让旁人服侍,娘娘的心意,已经到了。”
文妃抿唇一笑,“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最懂我。既然东宫回来了,这件事,便交给你了,我记得,我曾指派一个奴才进了东宫,叫秦……”
高宇道,“秦川。”
“不错,秦川。”文妃道,“过几日把他叫到宣华殿来,本宫想见见他。还有,太子回了,他的那位侧妃也该回了,这个女人你亲自动手,定要亲眼看着她消失。瑾和宫的棋子,也敢打瑄儿的主意,该死!”
高宇垂首道,“是,娘娘。”
“明日,我亲自去一躺乾元殿,见见陛下。”文妃道,“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只有亲自看一眼,才能安心。还有,明日让瑄儿进宫,去见见东宫太子,他们兄弟二人,也该叙叙兄弟之情了。另外,瑾和宫那边也看严实些,晋妃不是一般的女人,表面上看着安分,难保不会在背后生出事端。”
高宇颔首,“是,娘娘,奴才会办好的。”
殿外,暗月无光,夜幕深沉。
深夜,怒号的寒风停下张牙舞爪的气势,在森冷的夜色中偃旗息鼓,偌大的皇宫反而越发显得阴森孤寂。
子时,两道身影自东宫出来,一路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宫墙之间,最后停在了千禧殿大门前。
推开千禧殿的大门,迈上青石板台阶,无声无息入内,进入正殿,两道身影站立未定,须臾间,正殿亮起了一盏烛火。烛火之光发出荧荧之辉,微弱却柔和的暖意,将一旁的婉约身形勾勒出纤细而温婉的弧度。
温良宜立在那处,平静的眸光望着深夜前来的容修与沐青二人,清冷的面容恬静如玉,缓缓道,“你们来了。”
容修深夜之中亦黑白分明的眸光望着温良宜,道,“温娘娘,一别多日,一切可还安好?”
沐青请安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如殿下所见,本宫一切安好。”温良宜的眸光在沐青身上停留片刻,说了声,“不必多礼。”而后悄然移开,指了指正殿之中依旧破败的木椅,道,“不必站着,坐下说罢。”
容修点头,与温良宜相邻而坐,沐青与他身后伫立着,垂首不语。
“温娘娘,修离开的这些时日,宫里形势如何?”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望着容修,道,“殿下好心智,好计谋,一切如你所料。你离宫后不久,陛下已经知晓文氏下毒一事,且与我秘密相见,与我消除了隔阂,并明示我,他会暗中清查此事。月余前,陛下召见了御史大夫管怀,此事,我原先并不知晓,是赵德胜告诉我的。”
“管怀?”容修凝眉,片刻后道,“这位两朝元老许久不曾出面,却是心机高深,老谋深算的人物。我竟一时,将他忘了。他虽许久不露面,他的身后,却也有一股不小且非常厉害的势力,现在看来,他竟是父皇的人。”
温良宜道,“朝堂的事我不知晓,大臣们我也不会关注。不过,陛下曾传来消息,让我小心谨慎,保重自身。他会在暗中,派人保护我。”
闻言,容修眉峰沉了沉,“若是修料得不错,父皇应该是,准备动手了。不过,动手前,他还要试探试探某个人的反应。”
温良宜秀眉轻蹙,道,“谁?”
“太尉大人,严括。”容修道,“太尉大人与文氏的联盟,朝中上下皆知。其实,要想清除文氏,十分容易,父皇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忌惮严括,他手中掌握的军权,如同一把利刃,时刻悬在父皇的脖颈之上,有这道利刃悬着,父皇不得不小心谨慎。”
温良宜恬淡的面容骤然被打破,“此事你可未曾与我说过。若当真如此,有严括在,我们的计划岂不白费?那文氏何时才能被扳倒?你我又何时才能以真面目视人?”
“温娘娘莫急。”容修面容不变,语气平静而淡然。“父皇按兵不动,不过是顾忌严括是拥护文氏与容瑄的主力之故,若是父皇知晓严括不在拥护他们,文氏一党,父皇还会容忍他们继续为恶?”
温良宜微惊,道,“你方才不是说,太尉大人与文氏的联盟,朝中皆知?”
“不错,可那是明面上的。若是暗中,他们的关系已经断了呢?”见温良宜面色有疑,容修道,“温娘娘只管放心,此事事关重大,修定然不会妄语。”
见容修面色淡然,似有一种沉稳的自信,温良宜瞬间会意,道,“看来你出宫,另有所图,且已有成效,果然好手段。”
容修笑道,“好手段与否,届时娘娘亲眼见了,方能下定论。对了,那个奴才,娘娘安置在何处?”
温良宜看了他一眼,道,“你终于想起他了,随我来。”说着便起身往偏殿而行。
容修跟着起身,与沐青一起跟上温良宜的步伐,穿过正殿,进入偏殿一间堆满了许多物事的房中。绕过中间堆满的杂物,径自走到房内一角,这里放置一扇遮住了半边墙壁此刻却并无多少摆饰的书柜。
温良宜径自上前,转动书柜正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一碗状墨色瓷器,应声间,书柜缓缓往一旁挪动,露出一扇小门,温良宜指着小门,道,“里面是间暗室,这个地方无人知晓,我便将那个奴才安置在此。”
容修颔首,忽而侧头朝沐青道,“进去罢,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沐青望了容修一眼,点头道,“是。”说着便推开足够容纳一身形高大之人进入的暗室的小门,抬脚迈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奴才,大家大概猜到了吧—3—
第56章 离间
暗室内,点着一盏烛火。微弱的火光将不大的暗室笼罩在幽暗的光晕之中,光影绰绰,昏黄而萧索。
暗室的里间隔了一排栅栏,围成一间简单的牢房。此刻,牢房的角落,一道瘦弱的身影蜷缩在一团,微弱起伏着,似乎听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如今却消瘦且脏污的脸颊,正是林信。
林信眯了眯眼,而后睁开眼仰望着沐青,半晌,看清沐青的脸后,方才认出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他缓缓开口,似乎许久未曾说话,出声的嗓音干涉而沉闷,仿佛带着一丝腐朽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
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林信,你想活下去吗?”
林信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闪烁,却缄口不语。
“知道你为何会在此处吗?”沐青冷然的目光直直盯着林信,道,“若不是把你安置在此,你现下所面对的,应该是地府之中的阎王爷了。我所言之意,你该是清楚的吧!你即使真的疯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并且,绝不会放过你。”
“你,为何要救我?”林信忽然开口,望着沐青,眼神之中有一丝不甘。“难道不是你,将我害至此地吗?如今又假作好人,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图谋?我已依你所言,装疯卖傻,你还想怎样?”
“林信,莫要胡言。你今日的下场,可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己,那些事,难道不是你做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你害的?所以,要怪,你只能怪你自己!或者,去怪你的主子?若非是他,你怎会有今日的下场?”
“还有,你装疯卖傻,是为了让你自己活下去。可显然,你的主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你。你心里清楚,你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多大的威胁。”
沐青道,“我起初对付你,是因为你毒害的了我的好友,后来才知晓,原来,你是为你的主子办事。所以,你如今的下场,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怪你背后,有一个心狠手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