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毫不迟疑的大步靠近圆坑,将坑中的情景一览无遗后,沐青眼神微变,生出一种强烈的恶心之感。抬眼间,只见坑内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看得见面容的不是发青便是发黑,看不清面容的身躯僵硬,有些尸体甚至残缺不全,残缺的尸身处布满白蛆,蝇虫飞绕,一阵阵恶臭随着强烈的观感扑面而来,瞧着恶心又渗人。较远的地方,累累白骨怵目惊心。
好在眼下已是深秋,尸体的腐烂速度较慢,蝇虫无法繁殖。有些尸首虽已发青,尚能辨别面容。
沐青强忍恶心,欲下坑寻找穆子的尸首时,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微弱的言语声。听那声音,显然是有人往这边过来,沐青当机立断,转身躲进了一旁的杂草丛生处,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按个爪印!
第25章 伺机
乱葬岗入口处,一名小太监哆嗦着猫着身子往圆坑这边走来,手里拿着火烛黄纸之类的物事,嘴里念念有词。
靠近圆坑后,他不敢上前,眼神闪躲着四处张望,见四处无人,便将手里的物事放在身前,跪在地上。拿出火折子点燃火烛,将火烛对着圆坑正面摆放好,又拿着一叠黄纸点燃,与圆坑前火祭。
一边烧着黄纸,小太监一边道,“诸位死去的兄弟,我不是有意要毒害你们的,你们在天有灵,若是心有怨气,可一定要去找正主啊!要害你们的人不是我,我是奉命行事的!”
“我知道你们死的冤枉,特意前来送你们一程,这些钱都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们在地府花销的,若是到了阎王爷面前,还可打好关系。你们可要记着,下辈子可千万莫在进皇宫了,也千万别来找我了……”
沐青掩在草丛堆中,拨开眼前一片半人高的杂草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这名小太监的动作和神态,沐青猜到这是个心思胆小的小太监,因为做了亏心事良心过不去,不得不打破心中的恐惧来到乱葬岗祭奠被他毒死的这些人。
沐青沉思片刻,忽然张口,发出一阵呼啸之中带着一丝凄凉的叫声,缓缓道,“我……死得……好惨……啊……你……为何要……害我们……呜呜……”
小太监原本一心一意的烧着黄纸,祭奠这些被他害死的亡灵。骤然间听到如哭如诉的哀嚎声,猛然吓了一大跳。心思慌乱间打翻了火烛,火星当场熄灭。
“有……有鬼……”小太监惊声大叫着,连忙跪伏在地,向面前的圆坑磕头道,“不是……不是我害你的……你们千万别来找我啊……是……是林公公……是他命我毒死你们的……你们要找……去找他罢……”
小太监惊叫几声,哆嗦着身子说完这几句后,心里恐惧难耐,不敢再逗留片刻。
“我……我走了……你放心……清明重阳之际……我会祭奠你们的……”说完,小太监颤着身子起身后,转身就往进口方向狂奔离去。
片刻后,沐青拨开身前的草丛现出身形,望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眸光一片深沉。停顿片刻,他转身,忍住口鼻的不适,一步步踏进了堆着无数尸首的圆坑中。
在尸堆中翻找了许久,沐青终于找到身躯僵硬,面容发黑的穆子。沐青忍着不适与心底深处的一丝恐惧,将穆子从尸堆中拉出,拖着尸首一步步走出了圆坑。
在圆坑附近较远处的一片荒地,沐青徒手,借用附近的木石,挖了一个坑洞,将穆子的尸身投入其中,而后用土堆掩埋,外层覆盖一层碎石。
没有碑石,没有墓志铭,三尺黄土,青石相伴,便是穆子的坟冢。
沐青跪在坟前,心思空前的清明。他望着眼前的三尺厚土,一字一句道,“穆子,你放心,你不会白死。你冤死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而后,沐青呆坐坟前,良久,方起身离去。
一连几日,沐青在侍候完容修的时辰后,都会寻时间出去。子砚觉得奇怪,找了一次机会询问,沐青只道这段时间有事要忙,让子砚帮忙照看着。子砚知晓沐青是个有主见的,对太子也没有坏心,便随着他去。
事实上,这几日,沐青一直在跟踪林信。宣华殿他不便进去,只在殿外的角落中等候,而后,过道上,出行时,沐青会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跟踪他行事的同时,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
沐青曾与林信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他是接送他们这些稚子入宫的小太监,第二次,他成了一名小管事,身后跟了两名小太监。如今,他的地位在宣华殿水涨船高,在文妃面前一日比一日得宠,隐隐盖过宣华殿总管太监高宇。
并且,随着他的得宠,在宫中的地位不断攀高,他的本性,也在一言一行中逐渐暴露出来。
沐青隐隐感觉到,对付林信的时机即将到来。
这日,傍晚时分。林信领着两名小太监,途经宣华殿前的碧云宫,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人,正是在他手下行事的陈江。
林信眼睛一瞪,当即甩了陈江一个耳刮子,怒声道,“这么急躁作甚?赶着去投胎?”
陈江捂着被甩红的的脸颊,低头歉声道,“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公公恕罪!小的一定当心,再不敢惹怒公公。”
林信瞥了他一眼,道,“这么没眼力劲,难怪爬不起来。记得把眼睛放亮些,再敢撞上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江躬身道,“是,是,奴才不敢。”
“说吧,这么急躁作甚?”
“是文妃……文妃娘娘着奴才出来寻管事,说是有事吩咐您去办,小的这才匆忙出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走罢!”林信不再搭理陈江,径自走了。
陈江望着林信三人消失在拐脚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与不甘,停顿片刻,他敛住眼神,抬脚离去。
“陈江。”
身后,沐青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喊住了陈江离去的身形。经过这几日的跟踪,他已认识了林信身旁时常跟着的几名小太监。陈江便是其中一人,而那日去御膳房投毒的,也正是此人。
他看清了林信如何对待陈江,也看准了这个时机,片刻的思量后,沐青当机立断,选择在此时出击。
陈江不认识沐青,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眼生的小太监,当即心生戒心,道,“你是何人?怎知我名字?”
“林管事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你跟在他身旁侍候,我怎会不认识?”见陈江眼中现出防备之色,沐青道,“放心,我对你没坏心,不必用这种眼神望着我。这里说话不便,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陈江思量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安全也安静,随我来吧。”
半晌,陈江寻了个僻静的宫殿,离宣华殿不远,却极为隐僻,宫殿内围较小,似乎已经废弃,透着一种许久无人居住的冷清气息。
二人找了个角落站定身形,沐青还来不及打量四周一眼,便听陈江道,“找我何事,说罢。”
沐青遂收回眼神,道,“你既爽快,我便直言不讳。林管事如此对待你,你甘心就这样侍奉在他身边,任其打压凌.辱?所行之事罪孽你受,功劳他得?”
陈江眼神微变,道,“你此话何意?你知道什么?”
“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至于我是如何知晓,自然是有其来源。在这宫里头,你以为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你一心一意为他人做事,或许转身就被他人出卖而你却被蒙在鼓里。这样的事,在这宫里你所见应不少吧。”
沐青道,“在这宫里头,千万莫要天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人比你我都看得明白。你若不知抵抗,不懂回击,在这阴谋诡计的深渊里,指不定下一个被阎王爷索命的就是你。”
陈江脸色骤变,脑海里陡然想起前几日所行的那件事。他惊疑不定的望着沐青,不知自己所做之事对方是否已经知晓。迟疑片刻,他谨慎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我相信被林信看中的人绝不是愚钝之人,我话中何意你自可领悟,我只是好心,不希望你被人所骗,你既不相信我,多说无益,就当我方才说的都是空话,你好自为之罢。”说罢,沐青转身准备离去。
“且慢。”陈江喊住了沐青,脸色青白不定,犹豫片刻,道,“你所知之事,是何人告诉你的?”
沐青转过身,目光坦然。“是谁告知我的,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私底下已经传出,这般私密且阴险之事,若非有人传出来,寻常人谁能知晓。陈江,恕我直言,你若在不知反击,当心成为别人的替死鬼。这件事一旦被人揭发,是什么下场相信你比旁人更清楚。”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陈江盯着沐青,道,“你是想帮我?还是有其它用意?”
“宫里之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沐青道,“我告诉你此事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看不惯林信狐假虎威,借着宣华殿之势欺上瞒下胡作非为。你应该知晓,暗地里恨他之人有多少。其二则是不愿见有人为他被黑锅,不愿见你傻乎乎的任他欺辱,到头来还得为他所行恶事尝恶果。”
“陈江,你难道当真心甘情愿被他欺辱,还要为他背黑锅吗?”
“我当然不愿。”陈江脸色微变,显出一丝不甘与怒色。“可他是管事,又受文妃娘娘宠信,如今宫里的奴才们哪个见了他不得上赶着巴结,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势单力微,如何能与他对抗?他的手段你是没亲眼见到,哪个奴才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暗地里会被他整的抽筋拨骨,还不敢吭声。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