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沮丧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狄仁杰再也没有多言,往李令月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她说的并非真话,”李令月淡淡道,“狄仁杰,你让本宫来听的就是这个?”
“微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狄仁杰道。
李令月睨了一眼他,回头继续看着路。
“等上官婉儿回来,本宫自然会在母后面前为她美言,也不枉费你们这样地大费周章。”
“微臣惶恐。”狄仁杰急忙道。
“母后将案子交给你,你便继续查下去,本宫乏了,止步吧。”李令月说罢,转身便走。
余下狄仁杰呆立原地,瞧着李令月的影子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公主,您不是要回寝宫休息么,可这并不是往寝宫的方向呀。”暗香看着前路,惴惴不安地开口问。
李令月道:“去竹林。”
“可是您的身体……”暗香想继续劝说,却见李令月侧首睨了自己一眼,眸子中的冷漠和不容置疑顿时让自己噤了声,再一回神,才发觉冷汗竟不知不觉冒了一身。
自从上次的行刺事件之后,竹林的守卫又多添了一批。
暗香抱着剑,跟着李令月来到平时所在的地方,那儿有一座专门修葺的亭子,里面摆放着石桌石凳,专供公主练剑之后休息。
暗香放好剑,返还到竹林入口处吩咐人安排茶水糕点,再回过头的时候却听见竹林之中沙沙地似疾风吹过的声响,暗香心中一急,加快了脚步,等到了能见到平时练剑空地的时候,便见到李令月那利落干脆的剑招,一招一式像是拼足了狠劲儿,斩向地面竟然能够带起一阵烟尘,扫过竹林在青翠的竹身上划上了痕迹……
公主……
暗香用手捂住了嘴,红了眼眶。
您心中到底藏了什么,为何如此愠怒,为何如此折磨您自己?
李令月一剑斩在了竹上,虎口生疼,手臂微微抖动着,看着那根竹子,脑海里回响着母亲和自己的对话。
“母后,是您派人送她出宫的?”
“是本宫,太平,你不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本宫乖巧讨人喜欢的太平公主吗?”
“您还是儿臣的母后吗?”
“你为一个内侍说情,本宫可以认为你是慧眼识人。你为他纡尊降贵跑去大闹太医院,本宫也可是视而不见。但若他痴心妄想觊觎你,本宫便不得不管了……”
“母后错了,并非是她觊觎儿臣,而是儿臣喜欢她。您害死了她,儿臣会恨您一辈子。”
“太平,你竟然为了一个内侍忤逆本宫?!”
“母亲,儿臣乏了,儿臣告退……”
李令月眼里噙着泪,用尽力气抽回剑,照着空气中的一幕幕往日回忆劈砍而去。
“李令月,你不累么?”司马安忽而出现在面前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捏捏,我的手法很好的,保证你□。”
“司马安?”李令月匆忙收起往前刺的剑势,手腕一转将剑靠在了背后,往前一步伸手一探,司马安的身影便立即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李令月一愣,原地转了一圈,除了翠绿的竹林之外哪里有那人踪迹?心下恍惚,最终似笑非笑道:“司马安,你这个胆小鬼,你怕本宫了罢……所以才躲起来不肯见本宫……你可知,本宫很想你,很想很想……”
竹林之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低着头摆正衣冠,扫去身上的尘土。
“是谁?!”李令月警觉,几步到那人面前,拿着剑遥遥指着他的心口。
那人显然被吓的不轻,继而抬首面向李令月,待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面容后大喜过望道:“是我呀,公主,您不认得我了?”他兴高采烈地用手指着自身,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暗香疾步过来,打算护着公主,却见李令月沉思了一会儿,拦住了她道:“不用叫人了,他是薛绍,姑姑城阳公主的儿子,本宫的堂兄。”
“婉儿?”司马安推开门,却见里面空荡荡一片,并无一人,心下奇怪却不得不继续寻找。自从河边散步回来,婉儿便推脱身子不适,自己则被院里的姑娘缠着写下一步“戏”,故而才耗到了现在。
“公子,上官姑娘好像不在。”司马惜在后头踮脚往内探了探首,也是一无所获。
“嘘——”司马安扭头看着她道,“切不可让人知道她是女子。”
“是,公子。”司马惜应下,偷眼自家“公子”,虽然她也是女儿身但却扮作男子,想必都是一样的道理。“既然上官公子不在,您要打算去何处?”
“就去帐房看看。”司马安回想那儿好像有几本破旧的残章,之前不曾留意,此刻想来或许于婉儿有用。
司马惜送她到了帐房便带上门退下,一细想自家公子今日似乎并未吃下什么东西,便寻思着往厨房而去,经过后院井边的时候却见上官婉儿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木匠才会用的工具,分外认真地比照着面前车轮裁剪一团褐色的东西。
“上官公子,您在做什么?”司马惜忍不住上前询问。
上官婉儿被她吓了一跳,视线越过她往周围瞧去,“司马哥哥不在吧?”
“她在帐房,方才还在找公子您。”司马惜定神细瞧,发现了婉儿手上的斑斑血痕,担忧道:“您的手伤了。”
婉儿匆忙背在身后不让她看,认真叮嘱道:“不可让司马哥哥知道此事,明白么?”
“可是……”
“你方才想去做什么?”婉儿岔开话题。
“给我家公子拿一些糕点。”
“那正好,”婉儿微笑道,“去了厨房往最里,我瞧着厨子做的桂花糕不错。”
“是。”司马惜又睨了她一眼,怀着重重疑惑转身往厨房去了,待再经过此处的时候,那人和那些东西已经全部都不在。司马惜不疑有他,将糕点拿到了帐房,轻轻以指节叩门,听见里面的应答才推门入内。
“公子,点心。”
“放着罢。”司马安没有抬眼,而是专心致志地在誊写。
司马惜看见那上面的字符便觉得怪异,“公子,您写的是些什么?”
“哦,这些呀,是《李卫公兵法》,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只是破旧了一些,我誊写一次,好送给婉儿。”司马安脱口而出,与此同时瞧见司马惜放在桌边上的糕点,眉头一扬道,“桂花糕,院子里请了新的厨子?从前的厨子可不会做……嗯,好吃!”
司马惜听罢一愣,院里并未换厨子,难道这桂花糕是……
“你可见到婉儿了么?”司马安嚼着桂花糕,一股忧伤涌上心头,郁结不得终,只能转了话题。
“我……”司马惜刚犹豫着该不该说,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地被人大力推开,门扇狠狠地砸在内墙,门口一人低着头黯着脸冲了进来,站定在司马面前,忽而噗通一声跪下了。
司马安和司马惜具是一愣,司马安撑了撑身子,但依旧无法站起,用眼神示意司马惜扶她起来,司马惜那样做了,但无奈这人像是定在了地上一般,丝毫不动。
“张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司马安皱着眉头道。
“求你,救救我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李令月:小木子,你安排个薛绍是何意思,又为何让上官婉儿做桂花糕给司马安,找死呀?某木:可是薛绍不是公主的青梅竹马么,小木子只是为了公主开心一点(谄媚),至于桂花糕,那表明司马还记挂公主殿下您呀。李令月:算你有理。某木:(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李令月(斜了一眼):既然你这么喜欢桂花糕,那儿有一筐,全部都给本宫吃了。某木:......(你够狠)
☆、心意
“张娃出什么事了?”司马安放下桂花糕,眼睛盯着张天,“站起来说。”
张天瞥了一眼司马惜,司马安便让她回避,顺势带上门。
“今日回府,有小厮通禀说有一个满身伤痕的漂亮女子前来寻我,可惜我并不在府中,那女子气喘吁吁,头发散乱并且时刻望向后头,像是被人所追,只留了一样东西叮嘱交与我便匆匆地走了。”张天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递到司马安面前继续道,“这是姐姐的簪子,我认得,若不是情况紧急她是不会轻易到太子府寻我的。”
司马安脸色一黯道:“恐怕是贺兰敏之。”抬头对着张天问,“我实在不知道张娃所见何人,但若是贺兰敏之发现了她见外人,一定会狠狠折磨她。”
“我担心的正是此事,”张天紧紧地捏着簪子,手背上青筋凸起,“我恨不得手刃此贼,只是之前的几次机会姐姐都不让动手,现在冒然潜入他府中也只怕会害了姐姐。”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张娃,但那贺兰敏之身份特殊,我们见他一面都难。”司马安道。
若是李令月在,只要对贺兰敏之说上三言两语便可将事情解决了罢。
“若是上官婉儿在此……”张天上前一步试探道。
“婉儿?”司马安惊讶。
“全天下都知道上官婉儿此刻是天后娘娘面前的红人,中秋宴上一首柏梁诗让霍王李元轨为止惊叹不已,天皇更是对其另眼相看,她已经名动天下,加上不久将为内翰林院首,地位今非昔比。有她出面,事情或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