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襄按住自己那颗正躁动不已的心,那里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今天不知为何忽然反常。
而就在这时,营帐外又传来了喧闹声,北辰襄正心乱不已,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禁大怒道:“谁在帐外喧哗!不要命了么!”
那帐外的人闻声果然马上安静下来,北辰襄看到中州太守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的手上还捧着一只黑色的匣子。
“这是什么?”
北辰襄轻轻瞥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按着正跳痛的额头重新坐了下来。那中州太守捧着匣子走到桌前,小心翼翼道:“此物是随这块令牌还有这封信一并被送到太守府来的,微臣一看这正是遥王……啊,是逆贼北辰遥的令牌,这才赶来献给陛下。”
“北辰遥的令牌?”
北辰襄目光骤然一亮,猛地抬起头来:“那还不呈上来。”
太守闻言,连忙将那令牌和匣子双手奉上。北辰襄先前没有注意那匣子,只是径直拿过令牌细细看了看。
这确实是北辰遥的贴身令牌不假。可此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匣子中又装着什么?”
“微臣自知事关重大,不敢擅自拆封。”
北辰襄轻轻嗯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将那信慢慢拆开,但在拆信的时候不知为何双手却颤抖不已。
那信上的字迹泛着褐红色,打开时还能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太守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天威,但他明显感觉一种无可名状的绝望弥漫在周围,让他的心也不觉随之收紧。
“你……你出去吧……”
太守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北辰襄,那昏沉的火光中,北辰襄的脸色惨白得吓人,他的双眼中已看不到任何的神采,就像是寂灭了一切,万念俱灰。
“陛,陛下,您……”
“出去。”
北辰襄无力摆了摆手,将那只黑色的匣子慢慢揽进自己怀里:“都出去,出去!”
太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帐外的风忽地一下吹熄了桌上的烛火,仿佛天地之间不再有光……
第153章 以身侍剑
“你说什么?北辰遥死了?!”
明玉殿中,正埋首桌案的许南风听到这消息,不觉露出一丝讶然的神色:“这消息可确切?傅行舟一直跟在他身边,以他的身手要保护北辰遥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这信上说,他是自杀。”
坐在一旁的君疏月将信看完,轻轻拍在了桌上:“北辰襄已经全面封锁了消息,北辰遥自杀后,让人将自己的首级送到了北辰襄的面前。”
“自杀?”
许南风从座上大步走下,将那封信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难怪这几日北辰襄的兵马一直停在中州大营没有动静,而傅行舟那里也毫无音信。许南风本以为东玥这一场仗非打不可,没想到北辰遥竟会……
“他是为了成全北辰襄,也是为了保全东玥。”君疏月淡淡看向许南风,话中既有惋惜更有敬佩:“你我都看错了他。”
“以死成全,倒也不负他一世忠名。”北辰遥的死虽非许南风直接造成,但不可否认这其中多少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许南风与他虽未谋面,但也知道他是当世难得的豪杰,可惜身在这乱世,他们立场相对,注定无缘结交。
“这杯茶,许南风敬你。”
许南风走到殿外,面向着东玥的方向举起手中的茶盏向天一敬。
“你说过北辰襄爱他入骨,结果却成了亲手逼死他的人。”君疏月长长叹了口气:“不知他看到北辰遥的首级时,是何感想。”
“害死北辰遥的人是白舒歌,若他能明白这一点,才算是真正悔悟了。”
“只怕他入魔太深,回不了头。”
君疏月说到这,眼中不觉露出了一丝忧色。许南风轻轻牵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别担心,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蒙烈那里……”
“这些日子他要吃些苦了,不过白舒夜在我们手中,不怕白舒歌不就范。”
“你就那么肯定白舒夜是摆白舒歌的软肋?他这种千年不死的老怪物,恐怕早就已经看破尘缘,不会再对什么人动情了。”
许南风笑着摇了摇头,牵着君疏月的手走到桌案前,他取出一卷画轴慢慢展开。君疏月仔细一看,不由惊道:“这不是白舒夜么?”
“非也。这画像是魏无涯给我的,一直被藏在四方城的藏书阁中,画中之人乃是四方城的一名祭司。”
“这人和白舒夜当真相像。”
“当年君家为了寻找改造毕罗花的方法,曾派人前往人间寻找合适的人选,而那个人就是他。他与白舒歌的相识本就始于一场谎言,但是白舒歌爱他太深,直到亲眼看到他被异化的毕罗花吞噬,终于彻底疯狂。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所以他才是白舒歌的执念?”
“不错。”
许南风点头道:“虽然只是一个替身,却能抚慰他千年来无边的寂寞,白舒歌一定会拼死保他。”
“未曾想他这样一个怪物,竟还是个痴情种。”
许南风听到他这样感慨,不禁嗤笑了一声:“他的经历虽值得同情,但所作所为却不能饶恕。对他来说活在这世上才是最大的折磨,与其如此,不如伴君归去,也还这世间一个清静。”
这一路走来多少崎岖坎坷,多少陷阱杀机,回想这种种,白舒歌确实应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君疏月看到许南风桌案上刚写完的诏书,他的目光停顿在末尾处的让贤二字,不由惊讶地看向许南风。
“你这是何意?”
“此行生死难料,我总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才行。”
“你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怎么今日却……”
“那是年少轻狂,不懂深浅。”许南风搂住君疏月的腰,将面孔埋在他的怀里:“经历得越多,失去了越多,才会发现自己终究只是凡人。”
“你无需一个人承担所有。”
君疏月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和眼角轻轻落下几个浅浅的吻:“你说过上天把我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要我们彼此依靠。”
“阿疏……”
“别怕,有我呢。”
“嗯。”
也许唯有此刻,许南风才能够卸下帝王的包袱,敛去一身杀伐之气。君疏月望着怀里的人,似乎依稀又找到了当年的影子,那个在雪地里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那个在杀戮之后仍会抬着一双晶亮清彻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是我所有决心和勇气的来源,所以只要你不后退,我就无所畏惧。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东玥。”君疏月待许南风情绪平复之后才又开口问道:“还是说你有别的良策?”
“不急,白舒夜失踪了,他会比我们更急。”
“那蒙烈呢,你打算怎么办?他留在白舒歌身边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说到这个,许南风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我的人已经潜入了皇宫,但是还没有打探到白舒歌藏人的具体方位。不过他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有这种把握?”
“不是我有这种把握,而是要看魏无涯有没有这种把握。”
听到这话,君疏月越发感到不解了。他以为魏无涯已经同师无咎退隐去了,为何还有此一说?
“魏无涯是带着师无咎回四方城去了。”
许南风牵着君疏月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白舒歌只知四方城以活人气血锻造出了天绝剑,却不知这其中最重要的秘密藏在魏无涯的身上。”
“这其中难道另有玄机?”
“此剑以活人为祭,剑成之后怨气太重,不易驾驭,必须由四方城祭司为其注灵,唯有如此此剑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如何注灵?”
许南风心知此事瞒不过,叹了口气,徐徐道:“所谓注灵其实不过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说到底就是要四方城的祭司献祭,以身侍剑。”
君疏月闻言微微一愣:“这一代四方城祭司只有魏无涯和师无咎二人,若要祭司献祭,岂不是……”
“而魏无涯是天绝剑的剑奴,能为这柄剑献祭的只有师无咎。”
“所以魏无涯将他带去四方城其实是为了引蛇出洞?”
许南风点了点头:“而我们只需要在四方城守株待兔。”
白舒歌在剑庐之中已经不饮不食数日,这期间连白轻衣都被拦在外面不得入内。他此番来东玥为的就是这柄剑,只要剑一出世,他便会马上动手抢夺。但现在剑庐中毫无动静,实在让他心有不安。
而就在他心焦不已之际,那扇紧闭了多日的铁门终于缓缓打开,那门甫一推开,白轻衣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向自己。那门中一片漆黑,黑暗中像是潜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让他都不敢靠近。
“三弟,你且进来一下。”
那门虽打开,白舒歌却没有现身,白轻衣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心中不由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贴身的侍从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白轻衣认得那人正是自己派去监视白舒夜的,现在见他神色慌张,难道是白舒夜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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