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似笑非笑反问道,“哦?!那照赵大人这么说,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咯?!”
赵田一下噎住了,愣在了那,良久支支吾吾道,“呃,呃,老臣自是没有那呼风唤雨的本事,也没有其他更好能招来雨水的主意,但,但,即使如此,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静待良机,而非草莽行事。”
玄溟冷笑嗤了一声。
自从玄溟登基后,便从边关召回来任了尚书令的陈昱出面说和道,“赵大人,皇后娘娘祈雨,与祭拜天地日月也无甚差别,不知你为何竟如此当作无稽之谈?如今流民在城外已滞留多日,若不早日遣散,疫病扩散,其干系利害也无庸下官与赵大人多言。遣散流民、着手安顿事宜,本就是当务之急,与赵大人所言也并无相左。”
赵田那一瞬间完全是一股子激动上了头,一想到如今这么重要关键的时刻,皇上竟然要皇后登坛作法祈雨,简直跟巫术一般,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不就是胡闹嘛!以他耿直的秉性,当然忍不住跳出来说了一大通。可等陈昱与他一说,他又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他大可以不必这么激动嘛。
司徒尹正不动声色瞧了瞧赵田的神色,上前道,“陛下,赵大人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当前救灾为当务之急,皇后娘娘这种徒有其表的行为,实在不宜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以苍生为重,实在不该纵容皇后娘娘此举啊。”
这尹司徒说得听起来简直苦口婆心,与赵田意思好像也别无二致,甚至好像更委婉些。玄溟却冷哼一声道,“依照尹司徒意思,皇后此举纯属沽名钓誉咯?!”突然玄溟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到了地上,将诸位大臣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身子一抖没控制住各个都跪在了地上请求天子息怒。
玄溟一脸阴沉,声音冷得像掉冰渣一样道,“皇后心怀天下苍生,欲登灵台祈雨,其心天地可鉴,岂是能容你们置喙?!更不用说皇后的能耐,只是你们这些老糊涂的有眼无珠罢了!”
一干老臣匍匐跪在地上,衰老发福的身躯如秋风中调离的落叶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陈昱垂首立在一边,不发一言,心道这些老油条各个都是大蛇随棍上,你退一寸,他们便进一尺,你若强硬点,拿出天子的架势来,各个倒都不敢作妖了反而忌惮起来了,各个是吃软怕硬见好就上的怂货。
就在此时,宫人传禀皇后娘娘驾到,话音未落,只见张小丘身着一身男子凤服常服,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就这么进了御书房。
朝中大臣对后宫干政是十分排斥和敏感的,往常他为了避嫌,再说也无兴趣,基本都不往尚阳殿这边跑。有时候玄溟政务忙起来基本上一天大半时间都要呆在尚阳殿,倒会向他抱怨张小丘不陪他。
几位大臣没听天子发话,各个都不敢起身,即使听到宫人传禀仍垂首匍匐跪在那,这时他们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道,“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啦?!”
张小丘看了一地的碎片,温言道,“这是谁惹得陛下发这么大的火?!诸位大臣都年事已高,为国为民辛苦得很,陛下还是应多体恤些。”
见到张小丘玄溟脸色早就缓和了许多,听到此话轻轻哼了声,像是有些勉强道,“既然皇后都为你们求了情,这次便饶过你们罢。只是你们得记好自己的本分,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想的不想,否则休怪朕不体恤你们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在场几位大臣耳中听来却是如雷贯耳,尤其几位都是老油条,这话里有话弦外之音这种事向来是最熟不过,而司徒尹政这回脸色都几近青白。
一众老臣谢过恩典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张小丘无奈一笑,心知这人找着法子给自己卖好呢,只是这在场诸位老臣各个都是人精,哪就这般容易领情。
毛鸡没有显形与张小丘密语道,“就算不领情至少也再把眼睛擦亮点,让他们知道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让他们知道忌惮!”
张小丘对毛鸡这衣服拽拽的毛鸡样也是够了,熟料这玄溟也是听得到毛鸡的话的,但是又听不到张小丘内心的话,这时似笑非笑看过来,就算都是老夫老妻模式了,张小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痴汉属性,觉得自己快要被烧着了。
毛鸡一发现玄溟眼神扫过来,顿时装躺尸样不出声了,若不是今天来要涉及到七天后的祈雨仪式,而玄溟又提前交代要问它事,它是压根都不想进这御书房的!更不想靠近玄溟身边。
张小丘命身后的宫人与在座诸位大臣分了茶与糕点,又亲自将天子那份送到玄溟案头,被玄溟一手一拉便坐在了他的身侧,瞧架势就是让他继续呆在这了,诸位大臣一脸便秘样,对皇上明晃晃让张小丘留下来听证的举动憋在喉头难受得很。
他们很想理直气壮地站出来举着后宫不得干政的大旗,就
第61章
但滞留在城外的流民仍不少, 虽只占原有数量的小半左右,但少说也有上千人。其中不少是在煽动下仍坚持认为朝廷将他们遣回原籍就是个骗局的, 一两银子和性命孰轻孰重, 他们自认还是分得清的。至于他们为何执着相信滞留在京城外就能活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上千流民的集聚仍不是可以小觑的事,朝廷加大了京城守军、禁卫军以及北军五营的守卫和巡逻, 赵能与陈昱一样, 也早被调回了京城, 如今任骑都尉一职, 作为皇帝心腹,尤其是在当今文武大臣中少数几个对当今皇后有谜之崇拜和敬仰的人之一,一直便被委以重任。早在大量流民向京城涌来引起朝廷重视后,玄溟便将京城及城外流民防卫由他全权指挥。
而赵能脑回路少几个弯弯正直一点,却是将这事真真做得有板有眼。人穷则思变, 尤其是成千上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流民聚集在京城这等一等一的富贵繁华之地外缘时, 其中的男女老幼, 稍有些力气折腾的,随随便便都能给你折腾点幺蛾子出来。
玄溟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赵能,朝中许多老油条的大臣本还等着看笑话, 欺赵能镇不住,玄溟还是太年轻不会看人用人。
但赵能真还做得有板有眼的,虽然时有年纪轻一点的流民, 还有点力气, 翻进城偷点吃的和财物之类, 但到现在还真没出啥大篓子。当然,京城防卫能像铁桶一般,与玄溟对如今京中军力的绝对掌控也脱不了关系,而这个做到位了,任由那些心怀叵测没有大局观到处扇阴风点鬼火,不看点热闹不自在的人再蹦跶,也不会失了掌控。
转眼到了七日后,张小丘登上灵台祈雨的日子。
这场祈雨的仪式基本由毛鸡全盘指导,这也是它给张小丘提的条件并对玄溟的保证。张小丘满心以为这是用愿力祈雨必经的仪式,而玄溟得了毛鸡的保证,知道这祈雨不会对他们两人一鸡有啥不好后,便也由得毛鸡指挥了。
那几日准备祈雨的仪式真是宫中最大的事,皇帝身边的连公公和张小丘身边的毕公公,宫中的两大总管都交给了毛鸡指挥。
只是苦于毛鸡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毛鸡也不敢轻易开启人语模式,便把小弟朱悟抓进了宫当传声筒,顺便有球球和宝儿两个不嫌事大的小家伙在一旁凑热闹。
虽说宫人都不太服气朱悟,认为他是拿鸡毛当令箭。虽然毛鸡是皇帝皇后小皇子身边的红人,自是高人一等,可他们心里没真把毛鸡当真,就算觉得他有点不同寻常,但也不会想到这毛鸡真能听懂他们说话还会指挥啥的,都觉得这朱悟借毛鸡之口指挥他们,心里有点不服。奈何皇帝和皇后都首肯了这档事呢,他们自然也只得乖乖听命于朱悟传的话。
等到张小丘连续被毛鸡折腾了三四日,他还真有些后悔了,心道这毛鸡咋就这鸡毛!
它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天子祭拜天地日月祖宗社稷的仪式,找来大祝令、大予乐令与他参谋,选了一曲以往祭礼它觉得最顺耳的编钟鼓乐,又弄了一套据说是大巫师祭祀时的祭舞,成天见地让张小丘在那练。
张小丘实在无奈忍不住质疑道,“毛鸡,你给我说实话,这用愿力交换一场雨,那用得着这么多繁文缛节?!当初在沙漠中我替玄溟哥哥挡了一箭时,压根就不需要啥仪式啊!”
毛鸡一张毛绒绒的圆脸压根就看不出心虚,只是黑漆漆的豆丁眼有些闪烁,“咳,咳,你知道你替玄溟挡那一箭没啥准备,那你咋不说你两三年都把玄溟忘了个干净呢!要是你还想忘掉你的玄溟哥哥,或者说不定连球球也忘了的话,那你就不用准备这些仪式啦!”
本来凑在一边看热闹的球球和宝儿一直拍着小手欢快地叫道,
“爹爹真好看!”
“哥哥真好看!”
不料球球一听到毛鸡的话,立马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累瘫坐在一边榻上休息的张小丘怀里,简直像个小哭包一样瞬间来了哭音在那伤心道,“球球不要爹爹忘了球球!爹爹不要忘了球球!”
张小丘真是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但又被小家伙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只好抱住他肉乎乎软乎乎的小身子哄道,“爹爹不会忘的,爹爹不会忘的,毛鸡逗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