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松开了手,赵锦清屈辱地低下头去,只听她边挥着帕子边笑道:“好了好了,说好了十两,就十两。我也就不压价了,这小公子长得是不错,不过,我们京城里,这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再多了,涛子,我们也不必谈了!”
“十两就十两。”少年咬咬牙。
女子呵呵笑了两声,忽地侧脸冲赵锦清抛了个媚眼:“小公子,我们的日子,以后还长着呢!”
顿时,一股绝望从赵锦清的心中升腾起来。
他没有听错,那个女人,是从京城来的!
……
高顺推开御书房门的时候,猛然惊觉房中竟坐了一个人!
没有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走了。高顺的步子顿了顿,有些犹豫,然而再退已然来不及,因为那人叫住了他。
“高公公。”
高顺硬着头皮进了门,容逍寂然坐在放置凤玉旁的石台上,浑身都是酒味。两人对望了一眼,高顺低下了头:“王爷,有事吗?”
容逍喝了口酒:“赵渊人呢!”
一夜未睡,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高顺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皇上他去先帝陵了。”
“哼,皇上!”容逍冷笑一声:“若非我让他,他休想登上帝位!”
高顺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目中带了一丝厌烦。
容逍没注意到这抹似有似无的视线,只是默默地喝着酒。隔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他临死之前,可曾为我留下什么?”
高顺冷笑道:“王爷,这个,咱家可就不知道了。”
“你!”
容逍强忍着酒瓶子扔他脸上的怒意,声音渐渐压了下去:“有的,是么?”
高顺道:“真没有。”
老太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明白了什么:“王爷,你不会是想说,你爱上陛下了吗!”想到这里,他突然就怒了:“人都死了,你伤心愧疚还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陛下是爱过你的!”
如同当头棒喝,容逍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高顺脸上带了一丝悲色:“我服侍过两朝皇帝,从14岁开始就入宫当太监,什么事没见过!陛下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早些年,孝慈太后不受宠,他在宫里住的最久,是最迟被封侯的殿下!”他顿了顿:“他对你的那点心思,遮遮掩掩的,但逃不过我高顺的眼睛!若不是,若不是上元那天,你和一个小倌拉拉扯扯的,陛下也不至于彻底寒了心!”
容逍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明一灭。只听高顺低声道:“王爷,你以为,给他一个帝位又能如何!他做了三年皇帝,笑过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你是在指责我吗。”容逍喝了口酒,突然叹了口气:“高顺,你是一个忠臣。”
高顺笑了一声:“不,陛下死前的那天是这样说的,我没有必要做个死臣。”
容逍疲倦地点点头:“放心吧,我会保着你。”
高顺哼了一声,“那就多谢王爷了!”
第39章 第四章
事情果然如料想一样的糟,两方似乎谈妥了价钱,不到傍晚,几个彪形大汉便打开了门。赵锦清原本就因为腹痛身体虚弱,更别说一日之内一粒米都没有吃过,男人如同拎着一只小绵羊,直接就将赵锦清扔到了马车里。
不过多久,那女人便上了马车。一抬眼就看到赵锦清瞪着自己,不由笑道:“小公子,你莫不是怕把!”她顿了顿:“没事,跟着妈妈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赵锦清皱眉,嫌恶地转过头。
他并非单纯不知事之人,眼前的人想把他弄到哪里,赵锦清也明白的很。
只不过现在的他,几乎是处于完全弱势的情境中,外面驾车的是两个男人,赵锦清又被绑得死死,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若是,那人在就好了……赵锦清陡然将自己的心思压力下去,心中不由怨恨自己,为何会想起他!
事到如今,他们已然是处于两边的极端!赵锦清压下心头的思绪,只听女人挥着绢子滔滔不绝:“你不知道,妈妈我在京里认得的达官贵人,比你吃的盐都多~!不过,我倒是不打算把你给别人,你知不知道……”
赵锦清呆了一下,因为他听到了容逍的名字。
他在很多场合听到过这个名字,有在平州他舅舅的府邸,有在京城传来急报的街头,甚至安静的皇宫宫殿,然而,从一个青楼老鸨口中说出“容逍”这两个字,那种感觉却又奇异的复杂。
“一年前,他在我这里看上了一个孩子,带回了王府,小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赵锦清心头一震,猛然抬起头,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别那么震惊嘛!我把你献给王爷,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妈妈我是怎么栽培你的!”女子犹自不觉,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孩子叫阿宁,我看你啊,就叫阿静吧!你也别担心,阿宁早就毁了容,论模样怎比得上你!”
……
她仍自顾自说着,可是赵锦清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她要把自己送给容逍,一想到这一点,赵锦清便不敢想下去!他好容易才逃离开了他的身边,怎么能再回去!
赵锦清狠狠握紧了拳,心中传来了一阵揪心的痛楚。
不,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妈妈,能不能,先别把我送给定南王。”他恢复了理智,用两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我还不懂规矩,别冲撞了王爷,反而落不得好。”
老鸨眼睛亮了一下,严老大抓回去的孩子各个都是要死要活的,然而像他这么早就放弃认命的还是很少见的。她诡秘地笑了笑,眼角已带了一丝轻蔑之色:呵,听到定南王容逍几个字,就立马换了态度,又是一个想往荣华富贵上爬的,不过倒是省了她很多心。
女子笑呵呵道:“当然了,阿静啊,这还用你说!妈妈我一定会做好准备了再把你送去,你放心!”
一想到又能搭上定南王这条线,老鸨的目中露出一丝喜色。
只有赵锦清轻轻说了句:“谢谢妈妈。”
马车缓缓地驶进了京城,到达的时候,已然圆月高悬了。
而,此时此刻,容逍刚刚踏进了定南王府的府门。
孙玉宁是第一个上来的,“王爷,你终于回来了!阿宁担心死了!”
容逍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无暇的脸,他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咚咚作响着,几乎跳的停不下来!
陛下……
一个念头袭来,竟有些心痛的错觉。
他是不是看到了幻觉了,那个已经死去的皇帝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如几年前来到他的府上,就连穿着都一模一样!
容逍猛地一把抱住了他!他的指尖轻轻颤抖着,难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着。
孙玉宁呆了一下,一双手轻轻扶了上去:该死的,他是怎么了,他不过一个小倌,怎么会感到动心!
容逍的脸磨蹭着他的面庞,轻声道:“对不起……”他轻轻地说着,似乎抱住了珍贵的宝物。
孙玉宁脸微微一红:“王爷,我都好啦!是陵尘公子请来的神医治好我的,以后,阿宁就能用最好的样子来服侍王爷了!”
一句话,容逍皱起了眉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远处,陵尘静静站着,脸上没有表情。
容逍松开了孙玉宁的手,再看时,桃花眼中已然带了寒意。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冷笑道:“你是说,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陵尘治好了你的脸?”
孙玉宁呆了呆:“王爷不喜欢吗?”
“哼!”容逍冷冷道:“谁叫你们自作主张的!”
一句话,孙玉宁原本欢喜的心冷到了谷底。
容逍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到了管家身上。陵尘丝毫不以为意,淡然地上前:“王爷,您回来了!”
容逍怒道:“又是你做的好事!”
陵尘摇了摇头:“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我只不过是看孙公子讨王爷的欢心,便找了大夫替他治脸。”
容逍啪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留了五个指印。即使在黑夜里,都掩盖不住它的痕迹。
陵尘低下头去:“王爷既然不喜欢,那我叫人……”
容逍哼了一声,堵住了他的话:“陵尘,你活腻了吗!”
陵尘低声道:“陵尘只是一心为王爷着想。”
容逍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一句:“藏锋在哪里?”
其实,他的心中,对于赵锦清的死,还是有些疑虑。毕竟,他还那么年轻,就是真的恨他,真的讨厌这个皇位,也没有必要一定死吧!
而知道答案的,就是藏锋!
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他走出陛下的寝宫,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又决定回去再看看。
然而,静谧的宫殿里,他听到了藏锋的声音!他们坐在昏暗的月光下,聊着天,谈着心,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却感到了心头渐渐升腾起的愤怒。
原来,不同于他在皇宫安排了各处棋子,而陛下也在他的身边安排了人手!黑暗之中,他感到自己渐渐握起的双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穿透一道道骨膜,扰乱了他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