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话。李谕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凌晨时候,李谕还没完全醒来,就觉得有一双手正温柔地抚摸着他。从触感上说,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他在梦中能得到萧从简这样的抚摸,也算是个生日美梦了。
“朴之……”他喃喃道。
“你在叫谁?”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问。
李谕一下子睁开眼睛,他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有一个不是萧从简的男人躺在他身边!手正放在他的胯上,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李谕一个翻身坐起,飞起一脚就将那个男人踹到地上。
“放肆!”
男人趴在地上呼痛,又骂:“你又发什么神经!”
李谕忽然又觉得男人有些面熟,他试着叫出男人的名字:“令狐己?”
令狐己只穿这一条内裤站了起来:“是我,你男人!你做梦的时候念的是哪个野男人!”
李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呆滞的目光慢慢扫过整个房间——整个房间除了床是一张中式红木床,其他全是现代设备,几乎一整面墙大的电视,无扇叶风扇,墙面上装饰着现代画。
他看向窗外,他认出来,这是他自己的房子。他穿越之前的房子。
他突然脸色煞白,大叫一声。
令狐己吓了一跳,冲过去抱住他:“怎么了?”
李谕是想起了萧从简。若他穿了过来,那现在萧从简那边他是死了?他若死了,别人看见东华宫偏殿的萧从简会怎么想!若是那边的皇帝死了还好,更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过去了……
他抓住令狐己,逼问他:“你是我男人?”
令狐己有点懵,李谕满脸凶狠,是真杀气。
“嗯……”他弱弱地说,“你是我男人。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李谕一瞬间想扶额。
令狐己他其实早就认识,毕竟不认识令狐己的人应该没几个。但两人从前几乎没说过话。他又怎么会和令狐己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他冷静了些。
令狐己说:“说三年可以,说两年可以,说是去年也可以?取决于你想过哪个纪念日。”
李谕没功夫和他闲扯,放开他,去床头拿了手机。
他翻着通讯薄,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经纪人和以前的助理。
半个小时之后,李谕已经基本确定了。这几年他是和汝阳王互相穿了。现在他穿了回来,那在萧从简那边的大概就是汝阳王了。
如果是汝阳王,那萧从简出来之后能轻易控制住朝局。怕就怕汝阳王那个夯子做事不过脑子,害了萧从简!他把萧从简藏在东华宫谁也不知道,汝阳王若真把萧从简杀死在那里……
李谕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恨自己。他今日本来是打算告诉萧从简,他已经决定要一步步放他恢复自由了。
他只想吐,捂住了脸。
令狐己和经纪人,助理,就这么站在门边看着李谕。
“他一早上起来就这样?”经纪人问。
令狐己说:“何止。先是打我,然后一副要杀我的样子,再然后就这样了。”
经纪人小心翼翼走到李谕身边:“宝贝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有四个趴等着你呢。还有一个是影迷给你办的,全国一千多影迷都是来看你的,你想想要收多少礼物啊,开不开心啊?”
李谕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听到经纪人这么哄,简直跟哄智障一样,大概汝阳王这几年把他的形象败得差不多了。
“老何,”他声音沉沉的,“我今天是真累了,哪个趴都不能去。”
“这几年,我像做了个梦。”他又说。
老何一个激灵,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李谕这么说话了。只呐呐道:“你这态度是好,可做的事还是这么任性。”
李谕不肯去,他们也不能绑着他去。这一天李谕只是去看了他的妈妈。和他妈一起吃了饭,说说话。其他人他一概不见不联系,尤其是令狐己。
他只能去妈妈身边。如果这样下去第二天,第三天,他不知道会怎么样。
曾秀琴看出来儿子的心不在焉,笑道:“你的心又不在我这里,就去找你想见的人吧。不差这一天你陪。”
李谕头枕在她腿上,说:“我找不到他了。”他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他了。更可怕的是,他可能断送了所爱之人的性命。
到了夜里,司机开车送李谕回去。李谕并不想回那个“他”已经和令狐己同居的家,他要司机送他去酒店。
繁华市区的夜色很美,他看着他怀念过的霓虹,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好像从没离开过一样。一阵困倦袭来,他渐渐陷入昏沉。
一阵吵闹的乐声将他吵醒。李谕再一睁眼,眼前依然是东华宫,只是大几百舞女齐齐舞动,十分壮观,到处都是鼓乐喧哗,遍地都是醉倒的人。
“这是什么!”他问。
赵十五连忙解释:“陛下今日说了要好好热闹热闹,叫四个班的舞姬一起起舞祝寿,还有……”
不待周围的人说完,李谕已经站起来,冲向了偏殿。
偏殿几道门一一打开,他走了进去,里面一片寂静……
萧从简趴在桌边一动不动。李谕心颤,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萧从简的脸,那是温热的,是活的。
“朴之……”他轻声唤。
萧从简睁开眼睛,李谕抱住他:“我想通了,我想通了……”
萧从简不知道皇帝又在搞什么花样。一早上皇帝一醒来,看到他就跟见了鬼一样狂叫,叫完了就跑了。一跑就一天不见人,这会儿夜深了又跑来一脸懊恼悔恨。
他叹了口气,他不希望皇帝真的疯掉。至少把他放出去之前,皇帝不能疯。
“陛下想通什么了?”他问。
李谕抬起头:“我要放你出去。明天就放你出去。”
第80章
正月十五之后, 年就完了。李谕决定接着走下一步。
他原本计划关萧从简更久。但他低估了这种软禁的折磨。对他是折磨,对萧从简更是折磨。这件事,他做得太残忍了。这样僵持下去,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正月二十四是皇帝的寿辰。
这一天夜里,皇帝的寿宴似乎无比盛大,萧从简在偏殿都能听到鼓乐声,狂欢的声响和酒气一起飘荡在皇城上空。他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偏殿整理着手稿, 累了就在桌边趴着了。
朦胧中他觉得有人正在摸他的脸, 他一睁眼, 果然是皇帝正站在他面前。皇帝缩回了手。
两人在此处幽寂的烛光中对视,皇帝抱住他低声道:“我想通了……”
李谕说:“我放你出去,我明天就放你出去。”
萧从简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已无惊喜。只是好像摸黑进山,走了好久, 总算是看到点光,绕出老路, 不再原路打转。
这最后一晚,萧从简躺下之后竟不太容易睡着。皇帝换了衣服过来, 坐在床边道:“你放心, 你出去了,朕也不会提东华宫这一年的事情。不会坏你的声誉,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从简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谕只能笑笑。那他给萧从简下药,给萧从简手了一次口了一次,萧从简已经将这事情彻底抹掉了。
“对, 什么也没有。”他说。
第二天凌晨,萧从简已经整理好了东西。东华宫偏殿里他用过的东西当然都不要了,他只要带走自己的书稿和猫。
书稿萧从简前一晚已经整理好了,装在匣子里。猫一早上就醒了满地窜,皇帝亲自去给萧从简抓猫。那猫虽肥,跑起来却快,皇帝去抓他,它伸爪子就挠,给了皇帝两下。
气得李谕撸袖子上,把猫也搞得很气愤。
萧从简看得发笑,说:“别折腾它了。看来它挺喜欢这里,就让它在这里再住段时间。”
李谕这才放过了猫。
两人一齐走出了东华宫偏殿——这时候天色微亮,此处又只有哑奴,无人知晓萧从简就这么出来了。
赵歆成一早就和往日一样,去东华宫和皇帝开小会。但今日他一进室内,脸上的微笑就凝住了。
就好像这近一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萧从简正坐在皇帝身边。虽然没有穿官服,身穿便装的萧从简看起来有些奇怪——那样子叫人恨不得立刻将官服捧给他。
赵歆成脑中一瞬间的想法是没想到他做这个丞相就做了这么短短一年。
皇帝已经出声道:“最近一段时间,朕想了许多。去年对萧朴之的处置实在太过仓促,这事情应当重新商榷。赵丞相你以为如何?”
皇帝都这么说了,萧从简又盯着他,赵歆成不敢说半个对萧从简不利的字。他只在心中纳闷,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何又改变了心意,照理说萧从简一派因为不知道萧从简的下落,为了萧从简的安全,对皇帝并没有怎么为难。
现在把萧从简放出来了,皇帝若不完全起复萧从简,死硬萧派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依然没告诉赵歆成这近一年萧从简被他关在哪里,只说从今日起命萧从简在自家反省。
萧从简当天就回到府中,府上的老人无不落泪。当天萧从简回来的消息就在京中如旋风一般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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