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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 (醴泉侯)


  这会儿他的口气总算不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了:“我少年时自以为与赫烈王交好,大醉后我和他一起盗过宰相的爱马,随他冬猎时,为了帮他争一头大鹿在同族面前露脸,冻掉了两根脚趾。成年后,我帮他平了数场匪乱,次次都是死里逃生。现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如今我才明白,真皋蛮子不过是些畜类,腔中没有一颗人心,本就不该拿他们当人看待。”
  就好像我和他的接头人都装作我头上没有顶着一条脏裤子,从昨天起,我们也都装作他家不是真心实意当汉奸的。现在他这一真情告白,就稍嫌过火了。
  我想了几种答案,但觉得无论说“杨将军你受苦了!我们会好好对你的!”还是“没错,真皋人都是禽兽,傻逼才给他们打工!”都在明里暗里打他的脸。沈识微大概知道怎么应对,但这已经超越了我的能力范围,于是只得长叹一声,举杯敬他。
  瀚延德饮干了这杯:“但要说赫烈对我全无恩眷也不对。他倒是把他最宝贝的东西赐给我了。” 他蓦地笑了:“天使,您要不要看看?”


第54章 【全更】
  这就不是个疑问句。
  瀚延德站起来挥停堂上鼓乐。他几声嘱咐,乐师立散,另换了一拨人上来,古代要换张CD也真够麻烦。
  这张新CD只有一十六人,操的乐器除了木鱼和铃铛,别的全奇形怪状,既像武器,又像厨具,总之我全然不识。乐师们虽留着头发,却穿着袈裟,僧不僧俗不俗,十分奇异。
  这十六人分四面坐定,侍女便往闷燃的火盆里丢下不知什么东西,烟岚蒸腾,异香扑鼻。
  乐声也冉冉而升。
  这些古怪乐器齐奏,虽说不上难听,但不知为何,就是让我心乱如麻,坐立难安。
  蓦的,有金铃一响,打乱声中渗出,如血腥的沙场上飘来一缕暗香。
  有人从内室走出来,戴佛冠,披璎珞,绡金纱,赤双足。
  那金铃正系在她的脚踝上,一步一叮铃。
  长厅已饮宴了一天,地板上满是泼洒的酒浆、掉落的残骨、被人们从各个地方践踏来的尘泥。
  而她雪白的双足踏着污秽,盘旋跳跃,跳着我毕生所见最奇妙的舞蹈。
  待她越舞越近,我这才看清,红纱上哪有绡金?是她周身绘满了金色花纹,在飘飞的红雾下若隐若现。
  舞姬纳迦龙蛇般无骨,随着鼓点,婉转出千百古怪的姿态。在这寒冷的春夜里,她虽近乎全裸,却如团烈焰般汹汹轰燃。
  火葬堆上的烈焰。
  别管多哀艳壮烈,就是翻腾着说不出的恐怖。
  我突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到底哪里让我如坐针毡。
  原来乐师们奏的是佛乐,但奏得轻佻荒诞;那舞姬模仿的是天女与菩萨的姿态,却扭转出种种交媾的姿势。
  她身上的绘金被香汗略略洇开了,字字句句,都是真言。
  我转头看向瀚延德,正想说点什么,却见瀚延德不错神地盯着那舞姬,低低笑道:“这就是赫烈王送我的宝贝。天使,你看如何?”
  他最后那句话轻而又轻、暧昧无穷,再加上那声“angel”,真活像在调戏我似的。
  我抽抽嘴角算做回应,瀚延德切齿冷笑:“这是赫烈王最心爱的怯怜口。赫烈王在大都慷慨激昂,说大瀚再不振衰起隳,鼙鼓在郊的一日就不远了。却被蛮子皇帝当着文武百官问:‘既然如此,你家那个名满拱北的文殊奴,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再加之她见妒于王妃,赫烈王便将她送给了我。”
  他复又看向那舞姬,满眼刻毒的仇恨:“五座城池方换得这国色天香的美人,我当然要建玉楼以藏,以百花做贡献,哪敢染指分毫。在馥城时,赫烈王三五不时便来与她相会,如今青峪虽远,但他一声令下,无论何地,我都要派人护送她去玉成好事。”
  这不是张大户嫁潘金莲给武大郎么。我心中感叹,这赫烈王欺人太甚了。
  瀚延德却嘿嘿笑起来,提高声音:“文殊奴,上前来!”
  鼓乐未停,那唤做文殊奴的舞姬轻轻走到我们案前,却没跪,只按真皋女子的风俗交臂行礼。
  一来我当着瀚延德的面把脸别开不太合适,二来作为个男人我也确实喜欢看美女光屁股,干脆大大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文殊奴婀娜高挑,两条光溜溜的白腿又长又直,只是到了上身就不太对头,她虽裸着胸膛,只在乳首上挂着两朵小小的金莲遮挡,但作为个姑娘未免也太平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耳边不伦不类的佛乐更加荒稽,忙再往高点的地方看。朦朦烛光里,她脖子上似有喉结若隐若现,但一张脸既有冶态,又说不出的怯怯,媚得入骨。
  她微启的唇边沾着一抹金痕,让人忍不住替她擦去。
  等等!WTF!!这是秀吉吗?这是秀吉对吧!
  瀚延德自然听不见我内心无声的咆哮,只继续道:“当年赫烈王与她在我家幽会时,我曾隔墙听过这天魔舞曲,就如云端传来的仙乐。文殊奴,原来赫烈王向人炫耀的秘舞是这个样子。今日我托天使之福,总算有缘一睹。还不快敬天使一杯?”
  文殊奴周身微微一颤,又行了礼,端起桌上的酒杯。
  我还在研究她的喉结,她一举手,我便情不自禁连人带凳子向后退,凳子腿在地板上擦出刹车般的尖叫。退了两三寸,又觉得这太没礼貌,忙冲她笑了笑,抖着手接过杯子。
  文殊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洁白的脸庞如象牙雕出一般,一丝表情也无。等我饮完,就又退回了原位。
  瀚延德久久地上下打量着她,终于意味深长地说:“你下去吧。”
  我直勾勾望着文殊奴窈窕的背影走远。
  方才她跳舞时溅起的污秽溅得连小腿肚上也是,可越是肮脏,雪白的双足越是步步生莲。能有这般步态的怎么会是带把的?一时我只恨穿的不是个英文故事,瀚延德前情提要时我至少还能分得清个he和she。
  正在胡思乱想,瀚延德站却将起来,连同那三个心腹一起。我也忙立起来。瀚延德冲我做了一长揖,肃声道:“天使!只盼天军早日北上,杨延德剑履俱奋,只求一战雪耻!”
  等宴席结束,天已黑尽。
  瀚延德把我送回住处,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偏又有点吃撑了,睡不睡都不舒服,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中央和被闹醒了的篆儿说话,他直抱怨我不带他也去见见世面。
  冷飕飕的小风一吹,我清爽了不少,刚准备去睡,有人在砰砰拍门。
  篆儿去应了门,也不放来人进来,堵着门口问:“你……找哪位?”
  这倒让我紧张了一下,但旋即又不紧张了,要真是刺客,也没见过还要先敲门的。
  我也走向院门,把篆儿扒拉开:“哪位?”
  来人站在暗地里,也没打个灯笼,我借着篆儿手里一支闪闪烁烁的蜡烛,看见他窄袖皮袄,束着双辫,一身真皋装束。听见换了个人发话,才猛地抬起头来。
  他一抬头,我的面皮都抽搐了起来。
  不是别人,竟然是方才堂上献舞的美人。
  我脱口而出:“侯爷让你来的?”
  文殊奴一怔,摇了摇头,犹犹豫豫说:“天使,是我自己……”
  是你自己就更糟糕!
  我朝他身后看去,今晚没有月亮,四下黑咕隆咚,古宅夜半,分外凄清。好在暂时没人过往,但远处火光闪动,巡夜的护卫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我进退两难,只得说:“你先进来。”
  他一脸感激,忙闪身进了院子。
  篆儿看看他又看看我,道:“爷,他是……”,话还没说完,就让我轰进屋里。
  虽说这小子进屋后一定会偷偷朝院子里看,但让文殊奴进院子就已不对,万万不能再让他进我的屋子了。有人偷看反倒好,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待会儿要是出了点什么状况,也不至于跳进烈鬃也洗不清。
  我放文殊奴到了院里,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生气,也不管他是不是站着,自己往那铺着貂皮的凳子上一倒:“找我?”
  如今火光稍明,我总算能仔细看看他。这人长得十分清秀,清极了反倒生出艳来。我瞧着有几分眼熟,也不知像我那个时代的哪个明星。
  不过虽说男生女相,但他这会儿卸了浓妆,总算不至于像刚才堂上那般雌雄莫辨,能看得出是个男的了。
  好歹解了心中疑惑,我不由口气缓和了些:“你说吧。”
  话一出口,文殊奴扑通就跪,冲我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求天使救我一命!”
  此时再发生任何事情也休想让我惊讶。我突然明白自己在不高兴什么了,这一路下来的戏码实在忒狗血了!
  我翘个二郎腿,把衣摆在膝盖上整理好:“哦?救你?怎么救啊?”
  文殊奴匍匐在地,肩背微微颤动:“我知道侯爷和宗王间已生不睦。侯爷明知宗王善妒,今日仍叫文殊奴跳出不得帷帐的秘舞。文殊奴的死期怕是已近!”
  我抠了抠鼻孔:“你太多虑啦。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
  今天这支天魔舞,瀚延德必不是为了色诱我,而是表明他和赫烈王彻底决裂。他会怎么处理这文殊奴的确难讲,按这狗血的套路,说不定就收进自己房里了,身体好的话每天都给赫烈王戴两次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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