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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惊梦 (鲤什么)


  “寂川,你告诉我,如何才能不想你。”
  吃饭是你,饮酒是你,雁过是你,云落是你。
  暮鼓晨钟是你,琴声三叠是你,流水春去是你,雪月风花是你。
  是玉环杯中的酒,是宝钏手里的断缰,是色空的手指远远点在自己头上,心里漾开的那一圈波澜。
  朝思暮想的人却硬生生地从他怀中挣脱,转过头来,眼眶通红。“贝勒爷,寂川不过一介戏子,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你的相思。”说罢,转身走了。
  留他一个人跌坐回木凳上,碰倒了青釉酒杯,顺着桌沿滴溜溜地滚过一圈,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他拎起酒壶往嘴里灌,咽下去的,却都只是白水。
  唱过了郡王府贺寿的堂会,许寂川名声大噪,竟比从前的座儿还要好。逢他开唱,提前三天,还得额外给班主塞些碎银才能订上座儿。
  宣儿问过两回,他那天去见贝勒爷都说了些什么,他闭口不答,宣儿也不敢再提。
  转眼到了六月十八,他正在台上唱《游园惊梦》,有个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人从戏园子后门走了进来。
  “哪来的叫花子!去去!快出去!”闯子刚来戏园不久,拿着扫帚想将那人赶出去,倒是宣儿眼睛尖,从那披散的乱发底下一眼认出他来。
  “尚锦兰,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班主听到宣儿的话赶紧追出来,看到眼前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你……你是锦兰?”
  尚锦兰放声大笑,露出一口焦黄腐朽的牙齿。“冯班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哎呀,哎呀,”冯班主见他沦落至此,连连叹气,“你来干什么?”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们借钱的。”尚锦兰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两个纸包。“喏,今天可是大红人许寂川的生辰,我是来给他贺寿的。”
  冯班主竟不知这事,回头问宣儿:“今天是许老板的生辰?”
  宣儿掰着手指头一算。“呀,还真是师哥的生日!他从来不祝,我也给忘了。”
  “锦兰你……有心了。”班主从他手里接过那两个纸包,替寂川道了谢。
  “劳烦班主,替我祝我的这位贤徒,大紫大红,生意兴隆!”锦兰一抱拳,转身要走,班主到底不忍,开口叫住他。
  “锦兰,你等等,我去拿些银两……”
  锦兰却像是听了什么逗趣儿的话似的,扶着门框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劲儿地抹眼角的泪花。
  “银子?冯班主,您瞧瞧我现在这副模样,要银子还有什么用?”
  班主一时无话可答。金山银山,也不能将眼前这个枯瘦憔悴,面如死灰的人,变回从前那个娇俏甜美的小花旦,也买不回他眼中逝去的光彩,和曾经繁华的岁月。
  班主尚在感慨,锦兰已经转身走了,拉着他那藏在破布衣裳底下,看不见的水袖,一边走,一边合着戏园里传出的曲调清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声音嘶哑如嚎。
  寂川唱完戏,跟楚瑜一块儿回到后台,宣儿指着桌上的两个纸包。
  “师哥,这是尚锦兰送来的,说是给你贺寿。”一边说一边垂下头。“连我都忘了今天是你生辰……”
  “咱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讲究过,有什么好要紧的。”寂川安慰宣儿。
  他拆开纸包,里头是一盒豌豆黄。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爽口。
  “师傅真是有心了。表哥,宣儿,你们也尝尝吧?”
  “这是专程给师哥贺寿的,我怎么能吃?”宣儿道,楚瑜也笑着摇摇头。
  刚到北京的时候,有个捧锦兰的公子,家里是开点心铺的,宗是送锦兰各种小吃糕点。锦兰一口也不曾吃过,都给了他和宣儿。
  那是他头一回吃豌豆黄,口味香甜,喜欢极了。可后来那公子不再来,他也从不敢问锦兰要钱去买,只是每回路过点心铺,都要伸长了脖子,巴巴地看上几眼。
  等到自己有钱买了,却早已习惯了寡淡的没有豌豆黄的日子,反倒不想去圆心里小小的梦了。牵挂却又得不到的滋味,才是最好的。
  但此刻却又是欢喜的。那个眼巴巴望着点心铺子的小少年,总算从师傅手里讨了一块甜软的豌豆黄。
  寂川又咬了一块在嘴里,这才坐到镜子前下妆,楚瑜走到身后帮他拆头面。
  宣儿捧了盆子出去打水,半路上碰到闯子,多说了几句,解释了方才那个黄牙怪人的故事。打完水刚要往回走,看到楚瑜慌慌张张地冲出来,嘴里呜呜呀呀,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拉住宣儿的袖子就往屋里拽。
  “表哥你慢点,小心水洒了!”宣儿只道是簪子缠住了头发,一点都不着急,生怕楚瑜碰倒了他的水,还得去再打一回。
  一进屋子,却看到寂川倒在梳妆台上,嘴角一缕鲜血正往下淌,梅花似的染在白衫上。手中的水盆哐当落地。
  “快来人啊——”宣儿尖叫起来。


第6章 衷肠
  福晋耐不住天气燥热,要去直隶避暑。
  晋容原本打算随母亲同往,去直隶住上几日,避暑倒是其次,只求青山绿水漫步其间,能散一散心中郁结。
  数十人的队伍才刚行至京郊,晋恂的侍从忽然快马追来,神色惊惶地将他截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许老板被人下了毒,如今正昏迷不醒……”
  他连话都没听完,立刻转身去找额娘请罪。
  “孩儿忽然有要事,必须即刻返回京城。”
  母亲躺在车厢中的丝绸软榻上,隔着芙蓉膏的云雾,朦胧地看他一眼。“有什么要事?”
  “朋友忽然身患重病,得赶回去探望。”晋容生怕母亲问起是哪一位朋友,在脑海中飞快搜寻着可用的名字。
  幸好母亲并没有细问。“不想去就罢了,省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扰我清闲。走吧。”
  他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城中。
  侍从将他领到晋恂府上,晋恂、宣儿和那琴师都在。
  宣儿一见他便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双目都已哭肿。“容贝勒,你可一定要救我家师哥。”琴师也跟着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寂川人在哪里?”他扶起二人,抬头问晋恂。
  “我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喂了催吐和解毒的药,但人还是没有醒,”晋恂道,“你同太医院的人关系近些,能不能请位太医来瞧瞧?”
  “好,就去。”他转身要走,心中慌乱,折了回来。“我先去看看他。”
  “师哥在里面厢房……”宣儿要引他进去,他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喃喃道:“不行,还是请大夫要紧。”
  这才快步走出门去,唤小厮立刻备马。
  晋容请了两位相熟的太医来,扎了针配了药,都说人事已尽,只剩听天由命。
  太医开的方子,药材大都金贵,他跑遍了京城,折腾到晚上才总算配齐,送到晋恂府上,吩咐侍女连夜煎药。
  等他走到厢房门外,夜已经很深了,院中一片窸窣的虫鸣。
  琴师原本守在寂川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清水,用手指头蘸了擦在寂川唇上,听见他来,慌张起身行礼。
  他摆摆手。“我看一眼便走,不多打搅。”忙碌了大半天,连嗓子都是嘶的。
  琴师没有说话,只是冲他一笑,将那瓷碗塞进他手里。
  “可是……”晋容低头看着手中的碗,不明白琴师的意思。这琴师难道不是寂川的意中人么……难道因为他出力救寂川,就要把寂川让给他么?
  琴师还是什么也不说,指指他,又指指榻上的寂川,转身走了。
  晋容一个人端着碗呆立半晌,左右寻思,实在想不明白,只管走到寂川床边,学那琴师,用手指将清水抹到寂川唇上。
  被水反复浸润着,原本干燥的嘴唇渐渐柔软起来,却还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晋容放下碗,将寂川的手握进自己手中,怔怔看着昏睡的人。
  还记得早春时节,他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去见寂川一面,却被寂川拒之门外,只推开窗户瞧了他一眼。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下了妆的寂川,隔着满树桃花,惊鸿一瞥,却记得这样鲜活牢固,闭上眼,那扇窗户仿佛仍在面前。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寂川的手背,皮肤之下透出微弱的脉搏。
  等寂川醒了,他想,他一定要把心里这些烦恼愁苦,一股脑地都说给寂川听。他有多喜欢台上那些光彩夺目的影子,就有十倍地喜欢那些幻影之后,那个清冽如雨,淡然如水的人。寂川不信也罢,笑他也罢,总好过他一个人闷在心里。
  “呀,贝勒爷。”宣儿端了药进来,见到他慌慌张张要行礼,不想药汁洒了出来,烫着手指,疼得直叫唤,又不敢松手。
  晋容赶紧接过药碗,宣儿这才低下头,往烫红的手指上使劲吹气。
  “没事吧?”晋容关切。
  宣儿边吹气边摇头。“没事没事!”
  两个人守着药凉,晋容自知不合时宜,却又耐不住心中好奇,犹豫再三,到底问出了口。“平时日里跟你们在一块儿的那个琴师……是寂川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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