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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惊梦 (鲤什么)


  他这才说明来意:“我来找寂川。”
  “找错了。”少年答得果决。
  “找错了?”晋容锁眉。玉春说的地址就是这里,难道是在骗他?
  “对不起……打搅了。”
  他转身要回车上,那少年却又开口将他叫住:“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那少年,只是摇摇头。“我认错了。”
  少年急得一跺脚。“哎呀,我问你叫我什么!”
  “宣儿?”他不解。
  “你……认识我家先生?”少年问。
  原来玉春并没有骗他。可他并不知该如何回答。
  认识么,当然是认识的。可仅仅说是认识,未免也太辜负那一番缱绻往事。
  少年半天等不到他的答案,叹口气。“罢了罢了,你进来等吧。”
  庭院雅致,也怕秋风萧索,屋角树梢皆染上几分颓意。院中三只小猫却不知天冷风疾,只顾欢闹嬉戏。
  他被安置在书房。主人虽不在,却处处都有主人的痕迹。香炉塔,徐公砚。桌上搁着看到一半的书,信手摘了几片草叶当作书签,竟也是本《石头记》。
  墙上挂着些字,有戏词也有古诗,一手端庄清秀的行楷。像极了他自己的字。
  “这些都是寂川写的么?”他问。
  少年点点头。“上海滩那些热闹的消遣,我家先生都不喜欢,除了练功便是写字。金先生,你喝什么茶?”
  晋容恰巧看到一副对联,一时顾不上答话。“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正是北平的戏园子门口挂的那一副。当代前代,座中剧中,如今想来,他们的故事,前人或许早都已经看透了。
  少年等了半天,又是一声叹息。“罢了罢了,我家先生喜欢喝龙井,你便也喝龙井吧。”
  等在寂川家中,他却还是满心焦急,每过一刻钟都要拉着少年问一次:“寂川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快了,他说要回来吃晚饭的。”
  他便盼着太阳早些落下去。天色暗了,寂川就该回来了。
  厨房终于飘出饭菜的香气来,可电话铃忽然响起来。
  少年小跑去接。“你不回来了?可你说好要回来的。有个先生一直在这里等你。”
  “哎呀!又不是我的错!他认识你的。”
  说到这里,少年将话筒举开了些,望向他:“先生问你是谁?”
  他是谁?他也不知道。他是亡国的贵族,不孝的儿子,不忠的丈夫,失魂落魄的恋人。
  他走过去接了话筒。“寂川,是我。”
  那头沉默半晌,耳边只有呼吸与电流。
  等了许久,寂川终于开口。“知道了。”只这一句,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怎么?”少年瞪着眼睛看他。“先生回来吗?”
  他摇摇头。
  “不回来么?”
  他还是摇头。这是十年来,寂川对他说的头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困在胸口,震得浑身发麻,久久回不过神。
  少年叉起腰。“管他回不回来,我们总不能饿着。走,去吃饭!”
  秋暮凉爽,月朗星稀。晚饭设在院中,松鼠鳜鱼,碧螺虾仁,一桌鲜甜可口的苏帮菜。
  “金先生喝酒么?”叫小玉的少年问他。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玉已经自己嘀咕着走了。“上回买的花雕,应该还剩一坛……”
  就在小玉走的那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响。晋容一抬头,看到寂川立在那两扇朱门中间,沉默着看他。
  小猫见主人回来,一股脑儿地窜到寂川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
  谁也不说话。
  风吹过,头顶的电灯便微微摇晃,在晋容脸上投下闪烁的光影。
  寂川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一样的清秀纤瘦。眉眼似乎温和圆润了些,将他的疏冷孤独藏得更加隐蔽。
  晋容终于打破沉默。“宣儿呢?”
  “去法国了。”
  “表哥呢?”
  “埋在苏州。”
  晋容听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还记得那三人牵手走在街头,笑容灿烂的模样,转眼已物是人非,无路可归。
  寂川重建家园的梦想,到底是没能实现。只剩他孑孓一人,风雨独行。
  “那你和方敬亭……”话一出口,晋容便后悔了。就算是真的,他有什么过问的资格?如果能让寂川从这人世间浩大的孤独中抽身出去,就算是方敬亭,又有什么不可?
  寂川只凛声答:“与你何干?”
  晋容心里一冷,恰好小玉端了酒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边斟酒一边念叨:“金先生,报纸上写什么你也信?前一天写我们先生跟哪位太太出双入对,明天又写跟哪位先生难舍难分,尽是虾子拉鸡蛋——瞎扯淡。”转头又招呼寂川:“先生快过来坐。金先生又不说清楚,我以为你不回来,便没有等你。”
  被小玉说破了真相,寂川忽然笑起来。“你就不能让我唬唬他?”
  小玉反倒生气:“是什么就是什么,你竟还帮着那些记者瞎说?”
  寂川一笑,晋容便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只顾看他,全然忘了自己一度是如何烦恼忧虑。
  寂川走到晋容对面坐下。小玉替他摆上碗筷,嘴上也不停,生怕晋容有什么误会似的:“方局长是在替我们先生排新戏呢。《小说月报》上的短篇小说改的,叫《一缕麻》,穿旗袍唱。对吧,先生?”
  寂川无奈看着小玉。“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替你说话,你倒还怨上我了!”
  幸好有小玉这张快嘴,否则依寂川的性子,晋容不知还会愁到什么时候。
  “穿旗袍演戏倒是件新鲜事,”晋容感慨,“你也成了一代大家,到了能与传统分庭抗礼的时候。”
  “容贝勒过誉了。”寂川微笑。
  “容贝勒?”小玉在一旁惊呼。“你不是说你姓金吗?你怎么还是个贝勒?”
  “四个字的姓太长,念起来嫌麻烦。”他信口答道。
  谈话之间,他的眼光始终挪不开寂川的脸,寂川也无所畏惧,不偏不倚地看转来。两双眼睛如四道刀光,见招拆招,无声碰撞。
  “容……金先生,”寂川眼睛一眨,端起面前的小酒盅,“敬你一杯。故人重逢,实乃有幸。”
  他亦举杯,两个青瓷小盅在空气中清脆相撞。“敬许老板。苦尽甘来,终成大家。”
  酒香醇厚,一口咽下去,如烈火烧进咽喉。看寂川嘴角挂着半滴酒,喉头一干,几乎要迸出火花来。
  寂川觉察到他的视线,不慌不忙拿手帕擦了。丝帕缓缓磨过下唇,压迫着柔软轮廓,玉齿微露。寂川放下手帕,又抬头看着晋容,浅浅一笑。
  谁也不知对方心意,于是彼此试探追逐,如一场游戏。
  “你从前是贝勒爷,那现在做什么?”小玉问。
  “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了。”
  “那你也上班工作么?”
  “我大哥在北平兴办实业,我替他做些文书工作。”
  “那你为何又到上海来?”
  小玉的问题无休无止,晋容虽不愿意,也只好如实作答:“我太太在上海,过来陪她些日子。”
  听到太太二字,寂川的目光倏然暗淡下去,光彩不复。
  “你跟我家先生是如何认识的?”
  “我在北平听过他唱戏。”
  可玉儿再如何问,寂川也只是低头吃菜,不再抬头。
  酒足饭饱,寂川竟先起身要走。“我排戏实在累了。小玉,你一会儿送金先生走。”
  走了两步,晋容在身后唤他:“寂川,你不送送我么。”
  小玉听了竟也帮腔。“是啊,你们好久不见,你连送都不送人家么?”
  寂川只好又折了回来。
  小玉留下收拾碗筷,二人并肩踏入小院的夜色中。
  脚步轻响,衣袖窸窣。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晋容忽然拉住寂川,停下了步子。“寂川……”
  秋风吹不散那半分醉意,或是风吹散了,人却不愿意醒。
  他在黑暗中鼓足勇气,终于抬手抚上寂川的脸颊。
  许寂川,许寂川。
  他如确认一般,再三重复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每念一次,就有一把利刃,在心口划下更深的一刀。
  寂川没有回应,亦没有推拒。
  他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个人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越逼越近,却始终没有相遇。一样的滚烫,一样的微醺,一样的徘徊。像在比试谁会按捺不住,先补上最后的半寸距离。
  小猫忽然在脚边叫了一声,划破沉寂。
  寂川倏然惊醒,退后了一步。
  “金先生,该回去了。太太还在家里等你。”
  他从爱人的身边,重新跌回万丈火狱。


第18章 折枝
  回到花园饭店,海秋坐在沙发上,端端等着他。
  “组织又发了电报来,”他还没坐稳,海秋便说,“档案室的钥匙在方敬亭身上,是一把佳锁牌的黄铜钥匙。”
  “知道了。我困了,明天再说吧。”他无心谈话,只盼海秋快些走开。
  海秋闻到他身上酒味,皱起眉来:“你下午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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