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带着手下啊……”唐塘有点心理不平衡地白了他一眼,喝了口茶转头又问云大,“离音宫远不远?那个离无言很神秘?”
云大眯着眼点点头:“不错,的确神秘。据说是个哑巴,却尤其擅长吹笛,仅凭一首《离音》便能杀人于无形,整日里还穿些比女子还要妩媚的红衣,妖里妖气的。”
“你见过没?”
“江湖上见过其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师父都未曾见过,我当然更没有,都是听说的。”
唐塘摸摸下巴:“听起来,和玉面杀魔是同一个属性,都是搞神秘恐怖气氛的杀手。”
“那可不一样。”云二努力插话找存在感,“玉面杀魔是魔,离无言是妖,差别大着呢。”
“离无言不是妖!”唐塘捶桌反驳,“他是人妖!”
“噗……!”云大一口茶喷在了桌子上,又淡定地拂袖抹去。
唐塘道:“阿大啊,离音宫在哪儿?远不远?”
“不知道。”云大干脆利落地回答。
“……”唐塘抹了把脸微笑看着他,“那你怎么找他?”
“总会有办法的。”云大自信一笑。
“呃……”唐塘硬着头皮拍拍他的肩膀,“那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早日将那个人妖抓回来!”
“承你吉言。”云大笑得一脸灿烂。
唐塘又转向云二:“阿二啊……”
云二斜目、甩掌:“叫二哥!”
唐塘捂着被拍疼的脑袋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二哥二哥!二哥啊,既然阿大都去找离无言了,把他抓来问问不就行了,你怎么还去苗疆呢?”
云二幽幽叹口气:“唉,这一路山高水远的,你以为我想去?还不是师父说,那蛇阵有可能不是离无言设的陷阱,我这是做两手准备啊。”
云三疑惑道:“师父什么时候说的?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云二冲着云三瞪眼磨牙:“谁说的有什么重要?那么较真做什么?”
唐塘捧腹大笑:“呦,感情这是你自己挖了坑给自己跳啊!哈哈哈……”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便散了,唐塘目送他们出了医谷,又恋恋不舍的挥手挥半天,恨不得捏个帕子以泪洗面:“尽量赶回来过年啊!”
三人同时回头冲他挥挥手,用各自不同的气质和风格。
望着马蹄绝尘而去,唐塘觉得医谷里一下子空荡了许多。阳光淡淡的有些发白,树枝剥光了落叶只剩下光溜溜的杆儿,飞鸟爬虫也基本不见了,冷风呼呼的一吹,害得他差点悲情哭唱白毛女。
真不敢想象,如果当初云大没有把他带回来,师父没有收他做徒弟,那现在的他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冷的时候躲在哪里,病的时候有谁关心,会不会被人欺负被人辱骂被人殴打,或者,是否还活着。
唐塘想到这些唏嘘不已,一回头发现师父站在身后,差点就冲动的上去将人抱住。
“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流云看向他的眸子透着几许关切。
“突然人少了,觉得有点冷清。”唐塘笑了笑,觉得经过竹筏上的谈心,两人相处的模式自然了很多,“闷在家里很久了,挺想进城转转的。”
“你身体才好,若再遇到危险,怕是应付不了。”
“……啊,也是。”唐塘眼神一暗,挠挠头,觉得自己真够添乱的。
流云看着他略显失落的神色,眼波轻动,不由脱口道:“明日去吧。”
“……啊?”唐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朝师父看了看,又垂下眼,“我现在功夫练得不好,还是不出去添乱了。”
“不碍事,我陪你去。”
唐塘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师父眸中眼波微漾,不知是不是阳光照射在瞳孔上反射出来的光芒,透着点点暖意,唐塘只知道自己的心情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血槽满了,人顿时精神了。
他强忍住扑上去抱住人的冲动,压抑着心底的雀跃喜笑颜开:“谢谢师父!”
流云看了看他笑吟吟的脸,转身朝里走去:“外面冷,回去吧。”
“噢!”唐塘没用轻功都觉得自己跳得老高,直接蹦进了门槛,呲着牙咧着嘴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鸡还没叫,唐塘就自己醒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不已,摸着黑起床自己打了水刷牙洗脸又摸了块芙蓉糕,吃了几口填肚子后兴奋地冲到院子里做广播体操,做完了一整套动作别说鸡打鸣了,鸡打嗝都没听到,只好又练了几式剑法,练完了还是没有天亮的意思,最后像头小狮子似的,冲进屋子一头扎进被子里翻了几滚,埋着头直乐。
跟师父逛街!!!跟师父逛街啊!!!
“起这么早做什么?”冷不丁的,师父的清冷声音突然在昏暗的空间响起。
呃!唐塘吓得腿一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睁大眼过了好久才适应屋内的光线,见师父正衣冠整齐地站在楼梯的最下面一个台阶上,白衣醒目。
“师父……”唐塘恨不得一头撞到床柱子上面去!师父睡在上面的阁楼,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就算他把气息敛得就剩一丝薄纱那样轻,把脚步垫得只余一根针尖那么小,师父还是会听到的啊!更何况,他一直进进出出都是用踩的!蹦的!跳的!
我勒个去!唐塘脑袋抵在床头的墙上反思,歪着脸苦哈哈地看着师父的方向。
流云走了过来,淡淡道:“问你话呢,起这么早做什么?”
“锻炼身体……”唐塘蹦起来跪坐到床上,明显底气不足。
“嗯,习惯不错,以后可以每天坚持。”
“……”我才不要!
“既然你已经起来了,我们早点走也无妨,正好可以赶个早集。”
“好!”唐塘又开心起来,匆忙跳下床圾拉着鞋开始找衣服换。
翻箱倒柜的时候才发现,来了这么久,衣服还真是添了不少,他里里外外一阵寻摸,就差将头钻进箱子里面,挑的那叫一个细致用心,卯足了劲儿地要将自己整得帅气闪亮一点,这样跟师父站在一起才会比较协调嘛!
换好了衣服在镜子前面上下左右地照了挺长时间,用手指捋捋零碎的短发,又摸了摸被刀片削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越看越觉得自己帅。
正臭美不已的时候突然看到师父出现在了镜子里,身上依旧是平常的简洁白衫,一头墨玉般的青丝随意垂着,唯一的点缀也是常用的那支翠竹簪,敛去戾气后清冷幽深的眼,永远不会上翘却依然很好看的唇……
唐塘手一顿,心一跳,耳一红,所有的自信全部嚎哭着奔走远去了。
强作镇定地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唐塘突然悲从中来:擦,小爷特么的今儿个怎么这么骚包呢?!
流云看他忙得跟陀螺似的,无奈道:“看来最近确实把你给闷坏了。”
“……”才不是这个原因!
唐塘嘿嘿一笑,又把头钻到衣服箱子里。
“还没好么?”流云随口问着,似乎料定他没那么快,气定神闲地坐在了椅子上。
“马上好马上好!”唐塘迅速翻出最常穿的那身墨绿色袍子光速换上,熟悉的感觉终于让他自在了,而且这种沉稳的颜色还把他显得成熟了点,正好跟师父拉近点距离啊嘿嘿。
暗暗吁了口气再对着镜子整一整,欲哭无泪:这忙乎了大半天又回到了原点,较个什么劲儿啊,唉……
总算拾掇得差不多,天色也蒙蒙亮了起来,两人早饭都没吃,牵着银霜小黑便出了谷。有座驾和没座驾果然天差地别,不过吃顿饭的功夫,城门已近在眼前。
唐塘知道师父极少进城,便特别有主人范儿,带着师父找到他来这里吃第一餐的那家馄饨摊儿,叨叨着这家的馄饨特别香,皮薄馅儿多,肥瘦均匀,其实心里也没底,他记得这么清楚会不会是因为当时太饿的缘故。
想不到那老板的记性比客来酒楼那个势利眼店小二的好太多,竟然记得唐塘,来送馄饨的时候还笑着跟他海侃:“小哥上回来穿着破烂衣服、光着脚丫子、连碗馄饨汤都喝不起,还是那位紫衣公子送的铜板,想不到今天一见竟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您上回那是闹离家出走呢还是干啥呢?”
“……嘿嘿……老板记性真好!”唐塘捧着碗埋着头默默流泪,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茬。
“您还记得我这摊儿,可真是小人的福分喽!有空常来光顾啊!”老板笑哈哈地甩着白巾子走了。
“一定一定……”唐塘点点头把脸埋进碗里。
流云伸手将他的脸推起来:“他说的,是你来医谷之前的事么?”
唐塘捂着发烫的额点点头,瞄了他一眼:“嗯……他说的紫衣公子就是大师兄。”
流云看着他,脑子里忍不住就开始想象他那副落魄可怜的模样,轻叹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不会了。”
唐塘愣住,一时间有些贪恋师父此刻低沉的嗓音和掌心的温度,随即感觉眼睛有点酸胀,用力眨了几下,抽抽鼻子埋着头嘿嘿笑起来。
筷子夹起一只馄饨,唐塘又突然沮丧起来。师父最近老摸我头发,肯定是把我当小孩儿了吧?
哼!我才不是小孩儿!唐塘将忿忿不平的情绪尽数发泄到牙齿上,张大嘴巴狠狠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