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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绕 完结+番外 (禾禾弥尔)


这次,恐怕逃不出了。
沉凉心底颤颤巍巍的绷紧了,过往那些压抑许久的记忆瞬间翻涌在心头,阴暗的令人作呕。
但是,此刻害怕又有何用,沉凉深吸几口气,在脑海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之后故作了镇定,面上盈盈一笑,迎了上去。
这下,满嘴秽话的沉吴突然止住了嘴,但见沉凉走来,拥抱住了他,好听的声音轻轻在沉吴耳边响起:“父亲,是你误会我了,我如何会不想你。”沉凉靠在了沉吴的肩头,暖暖的清香环绕着他们,“当时,我病的不轻,神志恍惚,根本不知是您来看我了,换做他人,我皆是如此;夫人待我好,特意允许我回来与您团圆,她还赏了我银钱,可是太多我搬不过来,还留在小楼,我这不是太想您了,所以就先过来看您了。”
“真……真的?”听到有关银钱的事,沉吴眼睛就冒了贼光,顿时语气也软了下来,可还是有些疑心。
如此纰漏百出的话,也只有说给愚人听才会信呀;即使不愚笨,可是话语戳中了弱点,那便是最好的利器。
沉凉从沉吴的肩头抬起头来,嗔怪的眼神看着沉吴,“您是我父亲,我还能骗您不成?只是现在肚子空了,没了力气,正好瞧见父亲准备了佳肴,不如吃了之后您再陪我去趟小楼。”
沉凉本就长的极好,貌相胜过女子,此时一笑,荡漾的沉吴连连点头,看向沉凉渴望眼神更加深切了。
他们共同走向桌子,可沉凉走快了一步,故作撞在了桌上,身子挡住了沉吴的视野,沉凉趁机将桌上的杯子碰到了地上,立即听到了瓷杯碎地的声音。
沉凉伪装惊讶,扶着沉吴坐到凳上,就说去一旁拿备用的酒杯。
这个屋子本就不大,除了中央的木桌,旁边用木板搭成的床,就余下最西边的灶台,灶台上摆着碗筷茶壶水杯,走到了那边,沉吴背对着这个方向,不易察觉这儿的动静,可是沉凉还是谨慎的用身子遮挡了些,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天在药铺里买的药,虽然掏药时手微不可察地轻抖,可沉凉还是动作迅速,打开叠好的纸包,用指甲扣了一些粉末藏在指缝中,又利用略微发汗的手指尖抹了抹粉末粘在皮肤上,之后马上把余下的药塞进了怀里。
“好了没呀——”沉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沉凉赶紧应了一声,匆忙拿起两个酒杯就往桌子走去,可是去的时候余光撇到了灶台,见灶台并无油烟,也不见水,锅子像几天没有用过了,这就怪了,那一桌佳肴是打哪来的?
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赶紧过去了,沉凉有多么讨厌此时的自己,对着自己厌恶至极的人笑的满面柔情。
杯子放好,沉凉主动提起酒壶,倾斜一倒,汩汩清酒淌进杯中,酒香四溢,可酒倒好了,也不见得沉吴动手,一双炙热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沉凉看,沉凉乐道:“有酒有肉,若不快吃,可就吃不完了。”语罢,撩起袖子夹起一块酥皮鸭放在了沉吴的碗里。
沉吴心情似乎大好,大手一伸,搂住沉凉的腰,随后拿起酒杯大口干了,沉凉眸光晦暗,眯起眼睛,嘴里却是笑的欢快,“好酒量,千杯如何!”于是提起酒壶又沏满一杯,沉吴也是大口干了,随后每次倒酒时,沉凉总是会不经意摩挲壶柄,指缝间的粉末就会悄悄散落。
沉吴越到后面,加之喝了酒,手里的动作更加猖狂,不时撩开垂落在沉凉脸颊两侧的发丝,莹白的肤色晕染浅浅的绯红,显得诱人,沉吴二话不说,对着脸颊就亲了一口,沉凉没有抗拒,反之贴近,眼神淡然,惬意笑着。
心中不断上涌的记忆让沉凉有些屏气。
这样的他,就像是哪家深府大院里豢养的男宠一般。
这样的沉吴,就是他痛苦的源头。
有些人,本就死不足惜。
既然痛苦不早日解决,他便永世不得安心。

第23章 二十三

酒杯碰撞,撒落下晶莹的酒水,沉凉斜睨着眼睛,边喝下杯中的酒,边注意沉吴的神色。
快了。
沉吴眯着眼,使劲甩了甩了头,胡乱说着:“怎么这么晕?”
沉凉嘴角上扬,笑容带着三分勾人,垂眸斟酒,这次他使劲将手一擦,细碎的粉触酒即融。
“父亲,再喝一杯,喝完这杯,酒壶便空了。”
“空了?怎么这么快、快就空了呀?还要一壶接着喝。”似乎沉吴晕乎的很,说出的话迷迷糊糊。
沉凉细声软语接道:“父亲虽说酒量好,可也莫贪杯,一壶足矣了,不像我,喝了几杯醉意就上来了。”
沉吴听后,闭着眼笑了笑,夺过沉凉手中的酒杯仰头一喝,酒水马上见了空,少时,还来不及瞎扯上几句,就见沉吴双目瞪大,咧嘴咬牙,手猛然抚上胸口,“痛!!”话音才落,沉吴就猛地喷出一嘴的血,桌上四处,无不是沾上了血水。
啧啧,真是浪费了一桌好菜。
沉凉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统统隐匿消失,随之是近乎淡漠的神情,他轻轻一个转身,避开了那些喷出的血。
最后那杯酒,已经将所有藏起的药末都洒下了,加上之前喝的酒,量应该足够了。
可是,沉吴还在挣扎,手臂四处乱挥,一碗碗菜肴不断落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凳子砸地的声音,最后沉吴撑着身子,用力翻倒了整个桌子。
“砰嗵!”一声,空中飞扬的灰尘宣告着这一切的结束。
不够,还不够——沉凉冷冷看着这一切。
沉吴近乎癫狂的喊道:“怎么会这样?有毒!谁给老子下的毒!”他一手撑着墙壁,整个面庞极度扭曲,双目眦裂,嘴唇瞬间褪去所有的血色,他瞟到了站在近处的沉凉,另只手颤抖着伸出,指着沉凉。
“你这个畜生,是不是你给我下了毒!!看我不宰了你。”沉吴怒极攻心,嘴角又溢出血来,他试着往沉凉的方向扑来,可是失去了支撑力的他还没迈出两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沉凉轻蔑笑着,脸上很是无辜,“父亲,你可是我至亲至爱的人呐,我就算自己死了,也不可能会下毒来害您,您如此说我,我还真有些伤心。”
沉吴在地上喘着粗气,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发出了怎样的声音。
沉凉一步一步走到沉吴的面前,循循诱导:“不过父亲,您仔细想想,说不定想要杀害您的人正是为您准备这一桌好酒好菜的人,会是谁呢?”
“是——是夫人!!”在听了沉凉一番话后,沉吴用尽力气呐喊道,可是又一会,他使劲扬起他的头,看见了居高临下盯着他的沉凉,又觉得匪夷所思。
“不、不会的,为什么你没有中毒……为什么……”
沉凉冷冷嗤笑,“原来是夫人呀。”轻轻说出这句话后,沉凉蹲下了身,拾起脚旁碎了的瓷片,紧紧握在了手中,这一刻,他没有紧张,没有不安,没有恐惧。
这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父亲,黄泉路上走好。”
“不——”
沉凉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沉吴的胸口插了下去,一霎那间,迸出的血花的激溅在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最后,沉吴目眦欲裂望着他,直至死去那刻,眼中任然充满了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什么?
不敢相信是死在了小畜生手上吧!
沉凉似乎用尽了一生的精力,完成了他渴望多年的愿望。他跌坐在地上,看着双手沾上的血,忽然就落下了泪。
他一直知道,泪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去哭泣,可是他还是有忍不住的时候,而这一次,他开心呀!
可是为何,他却笑不出呢,好端端的,哭作甚
十岁那年,他记忆尤深。
当时沉吴还没带他进古府,而是在另个乡镇上的私塾里打杂役,当杂役一月中挣不了几个钱,零零散散就十多个铜钱,都被沉吴买酒赌钱了,月头不到几天,钱便用光。
那时沉凉惧怕沉吴,总是躲他远远的,与之亲近的倒是在厨房做饭的婶婶,她有一位孙子,名唤任玺;任玺聪明伶俐,嘴甜讨巧,私塾上下,大多数人,无不称赞于他,喜爱于他。
沉凉很羡慕他,总是会受到很多人的欢心,当初私塾里孩童甚少,夫子的内室因身子欠佳,多年未曾养育,因而很快他俩就玩到了一块,时常一起趴在书院的窗口,偷偷听夫子授课,夫子不是不知,只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朗朗之音传来: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
沉凉窃笑,小声说着:昨日夫子有讲过,你说下一句是什么?
任玺翘着下巴,自信笑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他们相互一笑,又是认认真真听夫子后面念道的论语。
那样的时光里,沉凉感到很满足,即使沉吴总是待他不好,可他认为有婶婶在,有任玺在,他便是幸福的。
可谁又知道,十岁生辰那日,沉吴犯下了怎样罪孽深重的事。
沉吴根本不会记得他的生辰,沉凉问他,爹爹,我生辰在何时?
沉吴伸手就捏着他的脸,语气颇不耐烦:你想哪日就哪日,老子怎么记得。
可能由于当时沉凉的眼神太过恳切,沉吴后来支支吾吾随口说了个日子,沉凉听了,满心欢喜的笑了,沉吴挥挥手说:一边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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