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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绕 完结+番外 (禾禾弥尔)


那时候的芍药还不叫芍药,她还只是个黄口之年的女娃娃,她不懂得还手,只懂得不停的哭。
容衍看不下去了,他一声叫停,府里的孩子如何不认得这小霸王,瞧了一眼就纷纷跑开了。
容衍扶起地上这个陌生的女娃娃,嘴里头轻轻的喊着:妹妹,妹妹;生怕吓着了她。
他问,妹妹叫作什么?
那时芍药一抽一抽的缓缓止住了眼里的泪花,怯怯的望着面前穿着华衣、长得好是秀气的小小少年郎。
她含着哭声回了他,娘亲叫我丫头。
小容衍当时想,这丫头丫头的可不好听。
他又问,你父母呢?
她听着他一问,才止住的泪珠再次泛滥于眼眶,她哭着,爹爹他们不要我了,我找不到他们了,我好想爹爹,好想娘亲……
当初日子值五月尾六月头,他俩所在的位置正是花苑处,那时苑里有一种花开的热烈,齐齐怒放。
色彩灼灼,灿烂醉人,徐风袭来,暗香浮动。
红粉相间,胜似一片燃起的火焰。
是芍药花。
小容衍一喜,口里快声道:妹妹就唤芍药吧,人如此名,热烈而生。
自此丫头有了名,名叫芍药。
碰巧小容衍要去徐氏那玩耍,他扶起了芍药,带着她共同去了娘亲那;在容衍的帮助下,芍药在徐氏那待了几年,后来徐氏又指派了芍药去伺候容衍。
芍药聪慧机灵,很快也就做了容衍的贴身侍女。
除了儿时见过芍药因受委屈的时哭啼过几次,后来鲜少见她在大伙面前、在他面前哭过了,永远是幅笑意盈盈的样子,好似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可是他错了。
就算如何坚强,到底也是女儿家,难越情关。
容衍不知要安慰什么言辞了,芍药埋在他怀里,泪水晕湿了衣襟上的暗纹。
他伸手悄悄环上了芍药的腰肢,柔声哄着她:“好妹妹,别哭了,到时可就花了胭脂,不美了。”
容衍可从没哄过女孩,这时他只嫌自己嘴笨,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他实在是有些忧愁了,女子心多变,莫测无常,上一刻还好好的不是,怎的这会又是何事哭泣?
按理说来,打扮如此漂亮,去会见自己喜欢的人,为何又不高兴了?
唉唉唉,连连暗自在心中叹息几声,容衍也唯有等怀中的芍药哭完了。
*** ***
屋内是温暖似春夏之际,又有佳人投怀,虽说不是个你情我愿的事,可若这场面落在他人眼中,就不晓是什么意味了,怕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图景了。
屋外则是风如刀割,非一日之寒气了,连绵数日的冻人天气叫人哆嗦不已。
可不,安阳这会就叫苦连连了,嘴里不停埋怨,叫人在厨房守着个火,出去逛了大半圈,也不见个人影,不晓得大伙都躲在哪个屋内偷懒呢!
说着就气,偷懒谁不会,可待会这为公子特意煲的汤就无人看着了,万一烧干了可怎么办?
若是出了事,后果都得他担待着!!没有办法的安阳只得安安分分守在灶前,时刻盯着火候,靠着柴火取点暖。
也不知怎的,最近的时间里都是沉凉在照顾公子,沉凉心细,事事料到,凡事做的比他好,所以他也是趁着这空隙犯足了懒劲,但是今天一早就不见沉凉人了,不知跑哪儿去了。
莫不是沉凉也学会偷闲了?
怎么可能!
安阳也只是想想,就即刻将此想法在脑中驱除了。
沉凉——
待公子那般好。
处事更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怎会偷懒,也许是他有事去了。
在灶前守了许久,就只差最后一点火候了,只要把公子这驱寒的汤煲好了,等着沉凉一回来,他就又可以休息了,想着这事安阳就傻傻笑了会。
温火慢炖的汤终于大功告成,安阳小心的将汤水一点点倒进了汤盅里保温,尽管汤水很香,安阳还是不停的提醒自己,这是公子的,公子的!可没有自己的份,于是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也饿了。
最后安阳还是忍住了香气四溢的汤水,本分的端着汤盅送去了给公子。
路上寒气极重,眼望天色,灰沉的很,若不出所料,怕是过不了多久,便是茫茫雪色了。
安阳走的飞快,步如流星,不肯在路上多耽搁了,唯恐汤水的热气散去。
不过一会就到了公子房前。
似献媚般,安阳笑意满面,嘴里喊着“公子——”另只手就迅速推开了木门。
“嘎吱”一声。
红木门开了。
话到嘴边还没出口便被眼前情形惊得张大了嘴。
眼眶瞪圆,手托汤盅,安阳只想着的是,怎的回事?芍药与公子为何这么亲密了。
莫非是他看花了眼不成。
要不是手里还有汤盅在手,安阳真要扇自己一个耳刮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处于酣梦之中。
可背后灌进的冷风蹿荡在他周遭,寒意是如此真切的贴上他的面颊。
似乎,这不是幻觉。
芍药泪眼婆娑伏在公子的胸膛间,公子搂住芍药的纤腰,屋内温度如春,却不如两人之间火热的深情脉脉,无论如何看去,都是幅情真意切的模样。
怎会这般?
安阳大惊之余也是疑惑,怎的芍药姐姐与公子好上了?
就不知是何时发生的事。
难不成他们一直是瞒着自己的?
安阳好半天都杵愣在门口,但凭飒飒寒风吹散了屋内暖意。
后来终是反应过来的安阳嗫嚅着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谁也没听懂的话就放下汤盅,慌忙关门退下。
他就像是撞破了一个充满着艳色的秘密。
容衍还来不及制止安阳离去的步伐,他就下去了。
这回倒是容衍慢了些。
容衍懊恼不已,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他就不知那糊涂安阳会怎知怎想了,万一这事被传了出去,就真是百口也莫辩了。
何况安阳只是撞见了后来的事,并没看清前头所发生的经过。
再说,孤男寡女最忌处同一房间做些不清不白的事。
就算这是一场误会,可是在别人眼中就全然变了意味不是。
失策失策,没想到他容衍还有比安阳反应更慢的一天。
容衍忽然在心中突生的惆怅变得绵长。
很多事都是他所不能想到的;不能预测之。
若是,他当时阻止了安阳,松开了芍药,再行解释清楚,可能后来的一切都会变样。
可惜,凡事没有重来。
真是被暖香在怀熏昏了心。

第14章 十四

冬季的天总是不见几分白,还没亮上几时刻,就很快黯淡下来。
四周景色憔悴的很,没得精神,就如天地色皆是青灰一般,像病人的面色。
这种气候总是不讨人喜的。
就在这样冷寒交加的天气里,见一方石地上跪着个人。
他腰挺笔直,面色宁静,黑澄澄的瞳仁像一池幽深的水,探不清情绪为何。
跪的越久,地砖上的寒气愈发浓重,沿着膝盖,蔓延至身心每个角落。
真是冷呀,砭人肌骨般。
天,更是阴沉。
似乎就快压垮了那远方的枯枝。
风料峭的吹,带着刺骨的湿冷。
可是,就是这样的灰蒙寡色中,天空中已开始飘下了缕缕白絮。
悠悠荡荡,轻轻柔柔。
沉凉抬眸,黑幽幽的眼中晃开一丝涟漪,他伸出颤抖的手,接住了飘至身旁的白絮。
不想竟是下小雪了。
也许再不过几日,就会大雪滂沱,天地间莹白一片。
沉凉的手是如此冰冷,却不想还有点点温度,那雪絮落到手心中,稍许,就化作了水点。
原来自己身上还是有温度的,不至于冻寒到麻木的境界。
已经两个时辰了。
常人都不会在这种天气下待这般久的。
沉凉在外边地上跪了这些时辰,可是迟迟没听到屋内传来任何动静,他穿的单薄,衣裳里也只加了一层棉,如何也抵抗不过如此大寒。
空中白絮不断落下,白的惨烈,犹如沉凉的唇色,不见丝毫红润色泽。
就在之前,夫人召他过来。
他不知何事,后来才知,原来是问他话。
说是家常,不似家常。
夫人重点问三句。
一则:你与衍儿究竟是怎样?
二则:衍儿与你究竟是怎样?
三则:你们俩究竟是怎样?
话不过三,不离其一,多么简单的问题呀,可是沉凉凝眉,嘴唇嗫嚅张合,可是如何也答不上口。
一听问话,沉凉心中千回百转,闪现过许许多多片段,却不能说出一个。
夫人提到的三句,实则就是同个意思,沉凉一听,怎会不明白。
“怎样”究竟是怎样?又是指哪个方面?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又该作何回答。
徐氏等上片刻,不见沉凉出声,便是细细打量这个比衍儿还小上一二年华的少年郎。
少年着白衣,青丝如墨,灵眸淡然,菱唇不点而红,身上肌骨纤秀,姿态更是沉静如水,好一个秀美的人儿。
可惜,拥有这副皮相的却为一男子,真是祸哉!
徐氏盯着沉凉,面色柔和,眼神却凌厉的很。
可再是凌厉,再是威严,沉凉也是迟迟不作答,徐氏盯着沉凉看上许久,最后叹声,看样,这孩子不仅仅是姿态如水,心思怕也是难以探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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