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温澈亲父无所作为,被温家祖爷敕令传位给了温湛。
温家祖爷温正则离世,温澈日夜兼程地回来跪在墓前三日三夜,温湛扶着他,祝归时小小年纪也扶着他。自家师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分明——“幼清,你在火云一日,温家便同它一日不往来,只是你若受了罪,温家势必与它陷水火不容之态。你记着,温家未曾夺了你的姓氏,你永是温家的人,凡事皆有三哥给你撑着。族中长老我去说服,总有一日会教你回来的。”
后来便是温澈重伤,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温家自此果真与火云势同水火。温湛片刻不愿自己的弟弟待在火云,那年带着几乎是温家全部人马前往火云,祝归时年仅十二的年岁亦随行在列。数年争夺,祝归时便与温言数次交手。
这样的境况直到温湛得知温澈离不得萧怀眠寻着的东海寒玉方有所和缓。此后便是温湛经年在外寻觅奇草珍药,萧怀眠殚竭心力寻觅还魂珠。江南温家与江北火云,虽是不容,到底也会互通消息了。
沈琼华不知当年细况,此时见祝归时满面愤愤,温言神情肃哀,真是有些无措。想了想道,“萧教主十年倾心倾力,所得尽数传予温家,想来对恩人是挚情至真。”
“没有他萧怀眠薄情寡义,见异思迁,何来今日种种!待我千般好万般好的九师叔又何至教人害成那副凄惨模样!”
温澈是暖性子,待小辈们极好。祝归时初到温家,温澈抚着他的头顶,笑得极是和暖,夸他处处皆好,又问他“离家千里,总有归时。唤作祝归时可好?”他被暖了心窝,欣欣应了这个名字。
祝归时拜在温家,日后有了本事自是要去江湖里翻云逐浪,温澈祝他归家有时,他自己却在那冷玉上深眠十年,不得归家。
祝归时瞧不上火云上下,恨透了毒门,十载流年,总算是消弭了几分对火云的恨意,今日提起来,忆起往日桩桩件件,却仍是满心气愤哀凉。
钟怀遥不明所以,实在受不住这氛围似的去扯了扯祝归时的袖子,“你不是要教我捉鱼?正巧临着水,就现下里教吧,走了走了。”
沈琼华见钟怀遥将人拉离,却不知要如何宽慰温言,只好离他近些,将人圈在了怀里。
“阿言。”
温言轻轻回抱过去,低叹似的在他耳边喃喃,“无碍的。”
这一声“无碍的”不知回的是祝归时的出口不敬还是回的他自己心里因陈年旧事而起的凄悲。
“可想一个人静静?”
温言的下颌抵在沈琼华的颈窝里,“你不伴着我?”
沈琼华轻拍着他的肩背,像是哄着小孩子,“当年事我不清楚,劝慰你不会劝到实处,只怕会惹你多加忧虑,想得较之现今还要多些。其实,往日种种你定是想得清了的,只是如今一经提及,难过是在所难免。”
温言细细听着,心田乍暖——沈琼华与他相处时日不在短少,真正交心诉情却没得几日,可这人竟是对自己明了至深。
温言侧着头,在沈琼华鬓间落了一吻,“别走远了,离夏侯昭更要远些。”
沈琼华恍惚着点头,指尖触着鬓边起身走了一段,复又停了下来左右看看,向着另外的方向走了一段,又是停了停,忽地蹲坐下去,整张脸红着埋进双臂间,稍顷,起身跑得远了些。
温言定定看着,忍也忍不住地笑了笑。
待温言想得通透了,沈琼华仍旧没回来,倒是夏侯昭自离着那方向不远处的矮树丛后走了出来。
行将启程,沈琼华才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祝归时不似先前愤懑,却是极为沉默了。温言看了眼骑在追风背上的沈琼华,竟发现他偷眼看着夏侯昭,看着看着,面上竟是泛上了红晕。
温言策马离得沈琼华近了些,探手捉着他的下颌,要沈琼华看进自己眼中。
“刚刚可是看见什么了,怎么脸上红成这样。”
沈琼华惊得要去捂住温言的嘴,“别说话。我、我寻着机会与你说,你别理我,我有些受不住。让我缓缓。”
言罢,脸上又更红了些。
温言难得有些好奇,这人是见着什么了,羞成这样?
当日投宿的客栈算不得好,夏侯昭极为不满,嘱咐店家将餐食送进了房,竟是一步未曾出那房门。随着他的那二十余人各自进了房门,无人理睬这四人。
温言与祝归时纵是沉默,也极为默契,各自领了不甚敏觉的沈琼华与钟怀遥,结伴出了客栈,远远避开夏侯昭的耳目势力范围,寻了一处小小的云吞摊子,围在一张小桌上等着热气氤氲的云吞端上桌。
无人言语。
沈琼华一口气堵在胸间,上不上下不下,忍了半晌,终于扔了手中竹筷,倏地起了身。
第13章 第 13 章
沈琼华指着温言,复又指着祝归时,“毒门觊觎还魂,如此明显,你们个个都聪明过我,早该瞧出了端倪。江南温家与火云同是为了温九公子,如今这形势,本该不论旧仇宿怨,两方联合。现下这是在做什么!”
温言与祝归时皆是被唬住了,看着沈琼华一时不能反应,一旁的钟怀遥更是惊得不小心折了手中的竹筷。
沈琼华火气犹自未散,探身抓着温言的袖口将人扯离了竹凳,转而又去拽祝归时。
“去去,去打上一番,最好打死一个,剩下的就可以安了心了!”
温言头次见他这样。面沉若水,声色厉厉,眸眼里明火张狂,足以欺霜化雪。
原来沈琼华盛怒起来是这个模样。
祝归时心间闷闷无力,他确是有一刹间忘了那毒门了。旧日惨象萦系于心,片刻忘不得,略略一提便难以释怀,盛火怒气乍起,险些误了事情。
祝归时拢了拢袖子,神情颇有些不自在,“谁要与他打,从小至大,数年交手,早腻了。”
温言淡淡接道,“数年交手,他没哪次是赢了的,没什么意思。”
祝归时也不气恼,施施然挑了副新的竹筷给了钟怀遥,“如今打不打得赢你也没什么紧要了,打得过沈琼华就足矣了。”
温言无话可驳,钟怀遥攥着竹筷抿着唇角偷笑。
一旁的小摊子主人托着香气腾腾的云吞,踯躅着不敢上前。
温言缓步走过去接了云吞,轻放在沈琼华面前,轻叩了两下桌面,清清淡淡道,“坐下吃饭。”
沈琼华一下子气焰全无,乖顺坐好,捧着粗白瓷碗吹了吹凉摆到温言眼前,笑得极为讨好,“总有几日里我会说些疯话,莫记莫怪莫记莫怪。”
温言看了他一眼,没接什么话,只是取来粗瓷汤匙拭了干净,轻搅了搅碗里的云吞,分了大半到沈琼华的碗里。
“吃饭。待回去了,我有个事情要与你探讨一番。”
“什么事?”
钟怀遥在一旁叼着竹筷笑道,“自然是见不得人,不能叫我与祝公子知晓的事。”
祝归时赞许地拍着掌,“小小年纪,倒是目光如炬。”
沈琼华一张天人之姿的面孔几乎要埋进云吞碗里。温言面上眼里却是水波不兴,伸指轻抬着沈琼华的下颌,将人稍稍拉离了碗口些许。
祝归时与钟怀遥一唱一和,将这两人揶揄个通透,沈琼华红着脸,到得后来倒是麻木了,温言由着他们去说,时不时回上一两句,待得摊子主人来收云吞钱,温言轻轻一指祝归时,“这位公子来付。”
言罢,勾过沈琼华的腕子,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淡定离去。
祝归时一把扯住了意图随着那两人离开的钟怀遥。倒不是为了成全那两人的花前月下,漫漫风/情,而是江南温家的祝公子,未带分文。
祝归时往日出行,宿在各地的温家别业里,行囊银钱自有人一一打点,他是不惯于在身上带许多银钱的,方才出门时,沈琼华言笑晏晏,许诺宴请,他与沈琼华相交许多时日,十分信得过他,故而未带钱袋碎银,至此,名门温家的弟子祝归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皆是翻不出一文钱来。
“带银子了吗?”
钟怀遥微微摇首,“没有。”又气鼓鼓地瞪他,“你没带银子,做什么把我拉下一起丢人。”
祝归时瞪将回去,“沈琼华许诺大方宴请,我带什么银子。”
云吞摊子的主人在一旁候着,十分尴尬,这两人人锦衣华服,竟付不起几碗云吞钱,又想着这几人方才不言不语时吓人得很,这几文钱不若不要了便是,早早收了摊子回去陪着妻儿,可又十分不甘。
祝归时叹了叹气,忽地想着了什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钟怀遥来。
“你瞧什么!”
祝归时安抚地拍拍他的脊背,转而对摊子主人道,“我回去取银子。这小公子押在你这里。”见钟怀遥惊大了一双眸眼,勾着唇角笑着续道,“我若没回来,你将他卖了就是,应是抵得上那几碗云吞的。”
摊子主人连连摆手,迭声说着不敢不敢。钟怀遥在一旁气得想要大骂,偏偏不知要骂些什么,只好看着祝归时远去的身形跳脚。
祝归时轻功疾行了不远便见着了执手缓行的温言与沈琼华,停了行步,挡在两人身前掌心一探,“银子。”
温言不语不动,神情素淡,祝归时却认定自己瞧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又看一旁的沈琼华呆呆愣愣的,真是一口气顶在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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