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保不准一会儿身上的脆弱的人儿就熬不住冷冻静悄悄地见了阎王爷。
想要要命处,农夫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憨货!咋不知轻重勒!
抖嗦抖嗦身上的雪花,农夫抬脚欲走时又傻眼了,野猪和人儿,都那么大块头,自个儿注定只能选一个带走了。
得!咬咬牙,不舍得看了看野猪。天这么冷,应该没人……不没野兽出来偷俺的肉吧。农夫咕哝着安慰着自己,脚下不敢含糊脚下生风飞快地向村子奔去。
“嘿!小兄弟!一定得坚持住啊!”
“可别死了啊!看你年纪轻轻,肯定还没娶媳妇儿啊。嘿嘿……你放心好了。俺不会嘲笑你的,俺比你大,俺也没娶。没娶媳妇儿就死了你损失多大啊……扯远了。人活着多不容易啊,你娘辛辛苦苦大了十月的肚子又冒着见阎王爷的危险生下了你,把你养这么大,多么不容易啊!”
“小兄弟,你……你别吓我啊!你身体乍越来越冷啊……再坚持一下……马……马上就到了。你还有气儿吗?有的话吱个声要得不?”
农夫停下身,气喘吁吁地咽了口唾沫,皱皱眉,使劲深呼吸两口气,赶紧又起身,“小兄弟……你福大命大啊……老天爷舍不得收了你呢!所以才让俺看见你……那荒山野岭的,大猫野猪样样都有,却凑巧让俺见着你了!这是专门救你的命呢!你可……可得坚持住啊!听见了没?听见了,你应一声儿啊……一声就好。”
农夫快哭了,手上隐约摸到粘稠的血液,准是身上的人伤口裂了……而身上的人身体越来越来凉……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竟然仿佛真的背了一大块死硬的冰块。
“咳!咳!啰嗦……闭……闭嘴!”
许是颠簸的太厉害,阿奴吐出一口卡在喉咙里的血沫,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冷汗从额头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肚子的刀口不知不觉裂开了,血液迫不及待地从身体中流走,冷风从刀口往肚子里吹,吹得五脏六腑都冻住了。唯有背上是暖的。
“放……放我下来!好疼……”阿奴死命地挣扎。
鼻息之间充斥着陌生的气息,男人身上特有的充满了朝气的蓬勃的汗臭,却又有点米饭和清酒的醇厚的香,陌生又新奇,感觉怪怪的,却并不让人讨厌。
“你醒啦!太好啦!俺一直害怕你死在俺身上呢!你再忍忍啊……马上……马上就到了。”农夫闻言大喜,停下来,转过头想要安慰对方两句,却不料在眼神交汇之间轻易地失了魂。
那是一双多么澄澈,纯净的眼睛啊。让人轻而易举想到天真的小鹿,迷糊的小白兔,还有刚刚出生的懵懂的婴儿,未出阁的纯洁的少女。那双眼睛,黝黑占了大半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其中盛着万千闪烁的星辰,似乎狡黠,似乎天真,似乎喜,似乎悲。
直到到了阿叔的门前,农夫都没有回过神来。
“阿叔!开门!有人受伤了!”农夫使劲拍打着门。
阿叔是这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和郎中,识得字,看得病,教得书,很受人尊重。人也好说话,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其他解决不了的事儿总爱找他,而且似乎每次都能得到满意的处理。
“来了,来了!”很爽朗的男声。
门,吱啦一声开了。农夫慌忙地将人放下来,软软的却一下倒了下去。农夫赶紧接下来,将人紧紧搂在自己厚实的怀里,又将自个儿的毛大衣扯开,将人尽力按到怀里。农夫低下头,只见对方双眸紧闭,满脸粉扑扑,睫毛好似温柔的蝶翅,眉毛软绒绒的,无处不可怜。用手轻轻一摸,才知道,已经烧昏了过去。
“阿大,你听阿叔的话,将这人从哪里来送哪里去吧!阿叔,救不了他!”那头发微白的中年汉子用手一探脑门,翻了翻眼皮,把了把脉,最后将手掌翻开仔细看了看,抬起头,却凝重地说道。
“咋了?不可能啊!俺看了,没多大问题的!开始还醒过来跟俺说话来着!阿叔,你再仔细瞅瞅!药费你不用担心!俺那里还有存货,大不了走远点去县城卖!”
“你……就这么想救他?”
“这……这不是当然的事么!俺……这可是一条命啊!”
“不是阿叔心狠……这人……”男人顿了顿,眉峰微颦,似乎是犹豫不决,“哎……你知道,阿叔喜欢看些没用的杂书,粗懂一点命术之道,你和他……命数纠葛不清,怕只怕,他会害了你的命!”
“怎么会?等他好了,俺就送他走!哪有您说得这么夸张!”农夫不自然地撇了撇嘴,似是不以为然,又有所顾忌。
“你的身世……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观你喜已决,便抬进来吧。阿叔,终究也不愿在你心中,落得个不仁的印象。只是前人种仇,后人得怨,该来得命,逃也逃不过。”
“只是这孩子相貌出众,眉峰斜挑,唇薄如削,眼下黛青有泪窝,只怕是个短命之人哇!还有这伤,这身衣服……哎!”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从农夫身上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给我吧,你去烧点温水灌几个温水水瓶,别太烫,一会儿给他贴身熨着,记着,别太烫,太烫了受不住。再架个锅,烧点小米粥,记得用黑米,再夹点切成黄豆大小的瘦肉,煮上。”
农夫用手小心托着递过去,用大手轻轻抚开了阿奴额头汗湿的两缕发丝,他的手很大,阿奴的脸却小,粗壮的手指头挨上单薄的发丝,小心翼翼地轻轻移开。他的动作笨拙得不行,阿叔看得想笑,又想哭。
那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对自己身世以及旧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恐怕只有自己,才看到了他的眼神,是融化了多少怜惜的一汪潺潺的,化冻了的,温柔的,春水。
作者有话要说:
敢不敢?收藏评论给个么么哒?嗯?
第8章 一个耳光
“阿大,叔奉劝你。咱们这里庙小,等他好了,你还是送他走吧!”阿叔上好药,将阿奴衣衫合上,正色道。
“听阿叔的,不过还是等他好了再说吧。他身上伤那么重,看他容貌应该是外乡人,看他像个书生,俺……要是不收留他,这寒冷的冬天他可怎么熬得过去哦。”
农夫低着头,眼睛看着被热气捂得满脸通红的阿奴,心口有些疼,手伸过去,紧了紧被子,“阿叔善心,这小孩的命就托付给阿叔了。俺新打了野猪,到时候多送几块肉给阿叔补补身体。他的伙食,俺包了,俺家里米也不多了,等俺去县城拿皮子换点米和菜到时候和药钱一并给阿叔拿来。阿叔一个人,伺候病人辛苦,俺会尽量空出时间过来帮忙的。”
“哎,你这孩子,较什么样真!跟阿叔这么客套干嘛!”阿叔嗔道,到底没拒绝,只是放在床单上的手悄悄紧了紧,眼神中闪过些忧虑。
“俺……”农夫挠了挠头,“俺嘴笨,不知道咋说。但俺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应该给的,没道理平白麻烦阿叔。阿叔一个人也辛苦。反正……反正,阿叔不许推脱,到时候别嫌少就成。”
“你这小子!”
农夫搓了搓手,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尴尬。他手足无措地原地扭捏了一会儿,眼神四处摇摆地看了看。一溜烟跑到床的另一边,低下头,认真打量自己救下来的人。
皮肤像米粥和羊奶一样白和糯,这形容是毫不夸张的。皮肤太白,太嫩,显出娇弱的稚气,身体又单薄的吓人。像个孩子。
看样子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却又不像是娇生惯养的样子,整个人单薄的有些病态,纤弱的可怜。
那样的孩子明明应该生活富足安乐才对,可那孩子的眉宇之间却好似缠绕着淡淡的哀愁和凄苦。
农夫有些拘谨地伸出手,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又触电似的缩回来,将手上有些毛刺的厚实的茧子使劲搓了搓,直到微微发热,才将手放上去。
还有点烫,眉头也总皱着。昏迷着……还皱着眉。有种想要替他抚平了去的冲动,却莫名地有点自卑的怯意。
这孩子……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儿。太纤弱了,好似,手上的力气稍微下重了一点,就会伤害到他。
或许……你应该生成一个女孩子。那样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当小妹妹一样宠着了。农夫自顾自想着,裂开嘴自顾自地乐了起来。如果自己早逝的娘亲能够给自己一个可爱娇弱的小妹妹,自己一定会把她含在嘴里捧在手里放在心尖尖上宠溺着他,只求她白的透光的小脸上能够露出阳光般活泼明媚的微笑。
“怎么还没醒?”农夫把玩着阿奴一缕柔顺的发丝,有点百无聊赖地在心底默默自语,“快醒过来吧,跟俺说说话,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多少岁啦,为什么会掉在雪地里啊,你的家在哪里啊。俺对你很好奇呢,你的什么俺都想知道。快醒过来吧,俺可以破例告诉你俺的名字,不过你可不许给别人说,因为老爹说那是个小秘密不许告诉别人,不过我相信你啦。唔……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白兔?俺可以教你抓兔子,兔子很笨的,很好逮,不过小兔子又乖又可爱,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抓一窝最乖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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