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隐约觉得恐惧,不是因为黑蟒,是为花十二。
明明看上去奄奄一息,却仍拥有着与怪物匹敌的力量。
这般纯粹得让他心生忌惮的力量,与九皇子何其相似。
太子想着:若能为我所用,对付他……
——风云变幻,天地失色。
阵阵寒风犹如碧海潮生,苍穹流云波澜壮阔,不知名的力量顷刻间压下,如泰山压顶气势万钧,骨骼不堪承受地发出“咯吱”碎裂声。
花十二被轰然撞开,趴在地上吐血不止。也幸而太子及时拉了他一把,才没有撞到树上。
太子及时拉住花十二,抬头看时,黑蟒庞大如山丘的腹下站着位锦衣裘带的少年。
少年转头看过来,面色苍白如雪,病容倦怠,消瘦的身形看似脆弱得不堪一击。
花十二扶着太子勉强站起来,扯唇道:“他就是你口中那位‘像个怪物’的九皇子?”
太子默然,望着夏景鸢,绷紧的脸色有瞬间的失神,但下一刻,他温言笑道:“七皇弟何时回来的?父皇一直惦念着你。这次回来,为兄失察没有去迎接你,接风洗尘是要补上的。”
脸上如竹兰般俊雅文谦,如沐春风。
少年身形抽高不少,面色冷峻,看上去十分孤傲疏离,气质虽华贵却另有一番超尘脱俗,观之凛然不可冒犯。
少年斜睨了太子一眼,回过头去,清冷的声音传过来,犹如清冽的冰泉:“人心不足蛇吞象,奉劝太子莫要自食恶果。”
黑蟒自打少年出现就绷紧成了一张弯弓,嘶嘶吐着信子,被少年冷冷清清的目光看了一眼,蟒身盘成一团瑟瑟发抖。
蟒生四爪,不伦不类。少年上下审视了黑蟒片刻,吓得黑蟒丝毫不敢动弹,冷冷吐出声音:“蠢物,留着做甚?”
耷拉的蟒首忽地梗直,黑蟒倏忽缩小,庞然大物变成了一条一丈长的黑蛇,隐在枯黄的草地中很快不见。
少年锦袖一甩,身形顷刻间消散。
花十二撑不住了,整个人摔倒下去,嘴里喃喃着:“终于解决了,我要去东海找小桐……”
太子却心生犹豫:此人杀是不杀?
偏偏在这个时候花十二毫无防备地昏倒过去,天赐良机,不会再有第二次。
太子知道这样摆在眼前的时机一旦错过去,恐怕就再也杀不了他!
想到苗疆王曾说过“无毒不丈夫”,摇摆的心立即变得坚定。他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对准了花十二的胸口。
哪知匕首还未刺下去,一条黑影忽地窜上花十二的胸口,吐出剧毒的黑雾。
待太子看清黑影,顿时震惊地连退数步,期间踉跄的脚步绊住草根,摔在地上的模样狼狈不堪。
只见那条逃走的小蛇此时盘在花十二的胸前,嘶嘶吐着信子,竟是在护着他。
太子心思转的极快,既然杀不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夏景鸢走了没多久,阴暗的天空忽然飘落了雪花。
晶莹无暇的初雪纷纷扬扬,像漫天柳絮迎风飞舞。
这晚,花十二昏昏沉沉醒过来,看见窗外飘落的初雪。
上君雪守在他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说:“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花十二轻声低叹了一声,“我记得,雪国的杨花飘落的时候跟下雪一样。”
“先生说过,春城无处不飞花,柳絮飞舞时正值樱花凋零,那是最美的时候。”
“我不记得了”,花十二慢慢合上眼睛,声音轻得几乎要湮灭在呼啸的寒风里,“我只记得……那晚的杨花被血染红,跟樱花一样红,它们飘落下来的时候,我吓得哭了。”
刺杀太子一案终于水落石出。罪魁祸首苗疆王畏罪潜逃被太子亲手诛杀,幕莲伏法认罪,夏帝下令:凌迟。
苗夫人、幕刃、幕丹等逃犯上了悬赏令,人头价值千金。
唯有偏远些的边陲小镇还未贴上悬赏令。
原本苗夫人尾随夏景桐意欲暗杀,正巧让她逃过了这场劫难。时至今日,人海茫茫,无人知晓她的下落。
夏帝即刻下旨,恢复夏景桐皇子的身份,又命三殿下夏景晖前去东海迎回七皇子,且即日出发不得耽搁,势必在苗夫人之前找到夏景桐。
……
苗夫人率心腹一路追寻夏景桐,哪料皇甫端和行事滴水不漏,行踪难以掌握,一连数日都没有打听他的消息。
直到在酒楼打探消息时,听闻镇上来了位出手阔绰的小公子。那小公子长得是眉清目秀,整日见他在集市上游荡,古玩玉器什么贵买什么,说是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有几个见钱眼开的流氓已经密谋好了,要劫上一票。
苗夫人听着却很疑惑,这不像是皇甫端和的作派。哪知去云来客栈一打听,真是皇甫端和一行人。
苗夫人大喜过望,遂连夜赶路,势必尽快追上夏景桐。
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梧桐雨
凛冬将至,夏景桐畏寒,整日裹在毛茸茸的貂裘披风里,再盖几床锦被,仍是觉得冷。
皇甫端和塞进去一个手炉,他捧着,嘴里不满道:“好饿好冷呀!阿和,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村庄啊?”
“再忍一下”,皇甫端和反握住他的手,温言道:“小七乖,很快就到梧桐镇了。”
小柒窝在车厢一角,肚子也呼噜叫,但他不挑嘴,捏了块儿酥饼充饥。夏景桐不行,挑嘴挑得厉害,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肯吃看上去粗糙无味的面饼糕点之类。
夏景桐忍了又忍,将脸埋进锦被里生闷气。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夏景桐被晃得昏昏欲睡,小柒却很精神,手里捧着本兵书,有看不懂的地方就问皇甫端和。
小柒勤勉好学,皇甫端和自然乐得教他。
皇甫端和正为小柒低声讲解,这时车厢里不知从哪儿传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他微不可察地皱眉,推开小柒,手搭在腰间长刀“莲姬”上。
小柒捧书退到一旁,看见马车缝隙里钻出条小指大小的鳞虫。
“那是什么?”小柒大着胆子凑上去,好奇地伸手去戳。
皇甫端和直觉不对劲,刚要阻止,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冷斥,在不算宽敞的车厢里带着跌宕的回声:“住手!!——不要碰——”
小柒吓得一抖,忙缩回去,兔子般怯懦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向夏景桐。
夏景桐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口气也冷冰冰的:“不想死就离远点,我可没精力救人。”
小柒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皇甫端和愣了愣,问他:“为什么生气?”
“你管我?!”夏景桐鄙夷道。
“……”
皇甫端和与小柒相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夏景桐怒意更甚,踢开锦被,爬到角落处,两指捏起鳞虫的尾巴,掀起车帘子扔出去。
“是蛊师,在试探我们。”他冷冷吐出声音,脸色称得上阴嫠。
小柒听了,立即害怕地抓住皇甫端和的衣袖,仰头怯怯地问:“试探我们做什么?”
皇甫端和安抚地拍了拍小柒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这一幕落进夏景桐的眼里,尤为刺目。
夏景桐裹紧了披风,面容冷峻,命令道:“不能坐以待毙,皇甫,你去杀了那蛊师。”
“不行,”皇甫端和断然拒绝。
夏景桐皱眉,忍不住瞥了小柒一眼。
小柒回以无辜的眼神,跟皇甫端和贴得更紧了。
“你这是怕死吗?还是舍不得丢下你的小柒?”高贵狭长的丹凤眼悄然眯起,透露出些许冷艳。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敌暗我明,不能贸然行动。”皇甫端和起身推开小柒,半跪到夏景桐面前,郑重其事道:“殿下,此行凶险,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离开你半步。”
夏景桐“嘁”了一声:“花言巧语,谁信呀!”眼尾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
苗夫人追上马车,挑开车帘,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夫人,要追吗?”前方便是梧桐镇。
苗夫人拍了拍手,马车的缝隙里随之爬出几条鳞虫。她取了一条放在手掌心,忽然笑得高深莫测:“真是天助我也。”
皇甫端和一行人分三路,一路驾车往梧桐镇走,一路背道而驰回金阙,皇甫端和则抱着夏景桐决意绕过梧桐镇去东海。
天色渐晚,湿气越来越重,十里梧桐林飘起了冰凉的雨丝。
小柒踩着泥泞坑洼的土路一声不吭地追赶着皇甫端和的脚步,勉强不被抛下。冰凉的雨水浸透衣服冷得牙关打颤,他捂着口袋,时不时回头张望。
此时皇甫端和抱着夏景桐快步如飞,早已将小柒抛到脑后。
到了晚上,夏景桐从斗篷里探出脑袋,问皇甫端和:“你把小柒丢下了?”刚伸出去脑袋,就浇了满脸雨水。
皇甫端和只能停下脚步等,眉宇间尽是焦躁。
如此几次,冷雨夜晚寒风凛冽,夏景桐的脸颊却露出异样的酡红。
皇甫端和身后跟着小柒不能施展轻功,半夜,他敏锐察觉到一阵细微的动静,足点树桩,落到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上。
小柒站在梧桐树下,仰望着皇甫端和,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声音哆哆嗦嗦地朝他喊:“皇甫哥哥,你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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