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面无表情,声音很淡很冷:“摇光夫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今夜却要取了你的性命,你到了阎王殿莫忘了报我的名字——‘花兰卿’。”
妇人听到一半儿已经明白被算计了,手指捏了个召唤毒蛊的指诀,正要杀了青年,哪知脚下的爬虫看见青年尽数退散,惊骇之下,又看见爬虫朝她包围过来。
“怎么可能?!”妇人被逼得连连后退,满脸惊恐,难以置信地大吼:“——你到底是谁?”竟能控制她的蛊虫,普天之下就连苗疆王也做不到。
花兰卿淡淡道:“我想复仇。”
若是找苗疆王复仇,妇人放声冷笑:“你未免太小看苗疆王了!你体内有苗疆王的勾蝾,你甚至近不了他的身,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你整个人就会被勾蝾活活吞噬。”
“所以我要吞噬你,把你的蛊力占为己有。”
“好狂妄的口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不是狂妄,摇光夫人可以出手试试。”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碧色蛊蝶从花兰卿身上飞了出来。
妇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又见数十只翡翠色的蛊蝶渐次飞出,在空中撒满了细密明灿的荧光。
花兰卿慢慢走来,还有无数金色的月白的琉璃的蛊蝶展开了双翼飞舞。它们围绕着金发绿眼的青年徐徐飞舞,零散洒落的光点煞是明亮好看。
妇人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变得绝望。一开始她觉得以她的修为至少可以占得上风,可是现在看来,她连同归于尽都没有资格。
她想,她看不到靖儿成亲了。
下一刻,胸口一阵冰凉的麻木的疼痛,妇人努力睁大眼,只能望见笼罩在光点里的青年那张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目光难以置信地移到胸口,青年的半个手臂穿透了,全身的蛊开始躁动,被更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流到胸口,慢慢凝聚,然后渗透进了青年的手臂里。
妇人鲜活的皮肤很快变得干枯,像是风干的老树皮,惊恐的眼球翻白,看上去尤为可怖。
花兰卿的神情仍是淡漠的,直到妇人的修为被吞噬殆尽,他才抽出手臂,光洁的皮肤上没有沾到任何血迹。
这个时候,遥远的天际突然传来了钟声,洪亮庄严,穿透云层,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沉睡的苍穹,回荡在整个金阙的上空。
花兰卿仰头望去,身后的乌衣巷里亡命的匪徒们突然蜂拥而上,他仿佛没看见他们手里的刀棍,直愣愣地往前走,嘴里喃喃着:“没时间了,我要去青衣巷,找他……”
蛊蝶在空中徐徐盘旋飞舞,洒落了细密璀璨的光点。花兰卿穿过明煞的光点,身后的匪徒们跟着冲上去,光点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上,只听见刀棍滚落到地上的声音,匪徒们都软趴趴地倒了下去,瞬间没有了气息。
钟声从皇宫响起,层层漾开,穿透了十二道宫门,在整个金阙的上空飘荡。
它惊醒了御廷十二卫、御林军与四门守军,宣告世人:天阙圣地,逆贼闯宫。
天引卫临危受命,配合御林军捉拿逆贼。
所谓逆贼,不过是一人一骑。
御廷十二卫守十二宫门。当逆贼穿过最后一道宫门时,只需要御龙卫头目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可下属等了许久,仍不见头目辜峰。
下属急得乱窜,又去请示左将军。左将军望着宫道上飞快移动的黑影,冷静道:“不能放箭,那是七殿下夏景桐。”
“可是……左将军,夏景桐已经被贬为了庶民。”
左将军摇头道:“只要寰朝还姓‘夏’,夏景桐就永远是七殿下。”所以,就算是临危受命,也不能轻举妄动。
事后,就算圣上怪罪,也只是失职之罪,可比伤害皇族轻了不少。恐怕其他十一卫也是这么想的,夏景桐才能一路闯进了十一道宫门。
夜幕下一人一骑直奔进朱华宫。
凤瑶皇后侍奉夏帝批阅奏折,直到三更天才回到寝宫,梳洗过后,正欲就寝,忽然听闻宫外一阵兵戈相接的打斗声,起身查看,刚开门就看见宫娥们浑身是血的滚进去,大喊着:“娘娘,七殿下打进来了!!快跑——”
凤瑶皇后闻言,下意识觉得她们在胡言乱语,桐儿还被关押在司法使重狱,怎么会出现在朱华宫。可眼前宫娥们横尸的惨状又让她觉得不可能撒谎,她将信将疑地望着宫外,刚迈出宫门一步,一柄剑明晃晃地横在了她雪白得没有瑕疵的颈子上。
夏景桐已经杀红了眼,一身白衣素服沾染了血污。
“你是我的孩子,为什么突然要杀我?”
“我问你,十九年前下蛊害你的是谁?害我不男不女像个怪物一样生活了十九年的是谁?”
十九年前,凤瑶皇后怀有龙凤双胎,产子时九死一生,没想到产下的竟是双性的畸形儿。夏帝震怒,彻查此事,查出的结果是摇光夫人下蛊毒害。
凤瑶皇后听到“十九年前”几个字已经愣住,再听夏景桐的质问,绝丽美艳的面容霎时变得惨白。
“告诉我,母后,”他将凤瑶皇后挟持进朱华殿,随手扔了染血的长剑,“我只想知道真相。我要被流放了,或许这辈子不会再回来,所以不要再骗我。”
凤瑶皇后只觉得心惊胆寒,望着她的孩子夏景桐冷凝的面孔,看见他眉宇间尽是怒火中烧的血色,突然苦笑道:“该来的终是会来的。”
朱华宫寝殿,数十颗夜明珠洒落的冷辉如同白昼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处,凤瑶皇后洗尽铅华的面容上出现的每一丝波动都在银辉中无所遁形。
夏景桐闻言,肩膀难以抑制地抖了一下,母子连心,再看向凤瑶皇后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抿了抿唇,强自镇定着,又问:“当年将我推入湖水的是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是我偷了摇光的天蚕蛊。”
“为了什么?”
凤瑶皇后咬唇,犹疑了片刻,才道:“废妃摇光教唆太子将幼弟推入冰湖意图谋害,念其生育太子有功,关入冷宫,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那皇甫端和也是母后安排好的?”
“……”
那轮廓越来越明朗,从他被推入冰湖开始,一环扣一环,步步都是算计好了的。当年夏帝命他夏景桐化名绮罗,千里迢迢送去苗疆拜师,其实是就为了安抚因摇光夫人被打入冷宫心生怨恨的苗疆王。
所以当初在苗疆时,苗疆王才会次次想杀了他。
看似机缘巧合,实则从始至终他都是宫廷权力争夺中的牺牲品,只是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可是,我不明白,父皇当年送我去苗疆当质子,后来又为什么救我?”
“因为皇甫端和不惜扰乱圣驾,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请缨攻打苗疆,以彰显我寰朝天威。”
苗疆兵马强盛,不惧天威,竟心生问鼎中原的野心。夏帝早有不满,那时皇甫端和御书房外请缨正好给了征战苗疆的借口,可当年皇甫端和正值年少,夏帝深思熟虑之下,任命其兄长皇甫端明为大将军率兵出征。
后来,皇甫景明屠杀苗疆数万大军,苗疆不得不臣服,夏景桐才得以返回帝都金阙。
“原来,原来……我才是最天真的,”夏景桐颓然退了一步,神情出现了迷离的恍惚之色。
“只怪我不够心狠,留了她一条性命,却招来了今日的祸患。”凤瑶皇后闭目一叹,“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接下来你要杀了母后吗?”
夏景桐迟疑了下,缓缓摇头:“我觉得很累,流放吧,到天涯海角,永远、永远不要回来了。”这里的空气让他呼吸都觉得压抑。
“不,从你越狱闯宫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是死罪了。”
夏景桐突然扯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凤瑶皇后:“夏帝是我爹。爹要杀我,娘不管吗?”
“你父皇不止是你的爹爹,还是天下万民之主。本宫执掌后宫,不得插手朝纲。”
“这样啊……”他抬脚走向殿门,在凤瑶皇后惊诧的目光中将手放在上面,缓缓推开了两扇宫门,“如果我能活着离开,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若是死了,不要用你们的眼泪平白污了我去黄泉的路。”
宫门缓缓打开,外面乌压压的御林军杀气凛然,万支燃火的箭头如沧月繁星,照亮了整片天空。
皇宫外
皇甫端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天引卫屯营漆黑一片,安静地反常,觉得手臂疼得像有什么东西乱窜,他刚要伸手挠,脑袋里突然电光火石间炸开。
守在床前的小柒小脸儿皱成一团的,看见皇甫端和醒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他翻身下床,拿了佩刀冲出房门。
“他们呢?”皇甫端和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问小柒。
小柒道:“大家都进宫抓闯宫的逆贼了。杜哥哥赶去皇宫的时候看见你晕倒在路边,让我带你回来。”
皇甫端和脸色阴沉地吓人,紧接着奔出屯营,将小柒一人留下。
小柒望着绝尘的背影消失在黑夜,愣在了原地,嘴巴慢慢嘟了起来。
天引卫之所以称为“天引”,是将罪人引上黄泉路。
世人皆知天引卫黑衣锦带骄纵蛮横,却不知黑色是掩饰血腥杀戮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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