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名为‘红莲’,价值百金,看在你勤奋刻苦的份儿上,赏你了!”
长刀应声脱手,眼看要飞了出去,却半路打了个弯,擦着花十二的脖子拐到了另一侧。
躲在柱子后面的练柒瞪圆了眼睛看刀朝向自己飞来,下意识抱住脑袋蹲了下去,却见铜钱儿面无表情,长刀擦着他的脸□□了身后的墙壁。
铜钱儿小跑跟上,拔出长刀,又朝向皇甫端和伸出手,然后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刀鞘扔了过来,铜钱儿爱不释手地接过,空洞的眼神里有了奇异的光彩。
皇甫端和瞥了花十二一眼,嘴角蓦地勾起嘲讽的弧度,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花十二道了声“慢走”,脸上仍是谄媚地笑,眼神却冷得吓人。
皇甫端和没走多久,杜珩就踏进了花町阁,说:
“花老板,头目有请!”
纵横右眼的伤口已经痊愈,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如今杜珩在天引卫新上任的头目上君雪手下任职,皇甫端和也是。
花十二正心烦意乱,撑着脑袋趴在柜台上,眉头拧成了死结,闻言,只得按捺下焦躁的情绪,深呼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再抬头,仍是一副和气亲热的面孔。
花十二临走的时候丢下了些碎银子,叮嘱铜钱儿他们:“我若回来得晚了,你们别等我,自己去买吃的,吃完了早点睡觉,记得关门上锁。”说罢,挂了歇业的牌子,随杜珩走了。
太子府
不受宠的太子吟诗作画甚有才情,常与文人雅士结交。
太子府有一大片梧桐林,梧桐花开,绚烂犹如云霞。杜珩领着花十二进了梧桐林,只留下一句:“太子殿下在等你。”
花十二看着杜珩的背影若有所思:不是上君雪请他来的吗?
梧桐林深处依稀传出琴声,花十二寻着琴声走去,琴声越加清晰。
“那是……?”
远处湖畔坐落着一间竹楼,旁边修建了凉亭,里面坐着几个人。锦衣青衫是太子,旁边红衣戎装的自然是上君雪,至于弹琴的苗装青年,花十二认出他是那日一品宫见过的世子慕刃,可那个肆无忌惮地大笑的成年男人是谁?
太子先看见花十二,斯文有礼道:“花老板!”
花十二忙堆上谄笑的嘴脸:“在下是花町阁的花十二,在柳曲巷做些小本买卖,有幸得太子殿下抬爱,实在是上辈子烧香拜佛求来的福分。”
上君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花老板太客气了”,太子顿了顿,又看向那成年男人,恭敬道:“这位是苗疆王――”
只听“扑通”一声,惊得太子忙看过去,只见花十二跪趴在地上抖若筛糠:“草民、草民拜见苗疆王!”
竟是吓成了一只见到猫的老鼠,跑都不敢跑。
苗疆王失笑:“太子,你这朋友倒有趣儿!”
上君雪干脆把脸扭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慕刃停下拨琴弦的手,抬起指向花十二,笑道:“你就是上君雪在无名私塾的同窗?”
花十二诚惶诚恐:“回世子,草民曾去过无名私塾读书,只待过几年,不敢以‘同窗’自居。”
“那些陈年往事,不要再提了。”上君雪突然冷声道。
花十二遂低头不语,眼角的余光看向苗疆王,这时太子上前要搀扶起他,余光里的苗疆王抢先一步:“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熟,本王在哪儿见过?”
手已搭上他的肩膀,蛮横霸道的蛊力穿透皮肤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经脉撕裂又似蛇鼠虫蚁撕咬般的痛苦瞬间吞噬了意识。
花十二下跪的姿势晃了晃,控制不住地向一旁倒去。
下一刻剑光如电,直挑向苗疆王放在花十二肩膀上的手。苗疆王被迫撤开,瞪着上君雪手里的剑,手背上的青筋狠狠抽搐了几下。
上君雪顺势抓住花十二的胳膊拉开与苗疆王的距离,低头看时,见花十二眉宇紧蹙,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津津冷汗,看向苗疆王的眼神更加凌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苗疆王抖了抖衣袖,爽朗大笑道:“这花老板身上有苗蛊的气息,本王就想试他一试,下手不小心重了,上将军可不要见怪!”
“你――”
上君雪还想再说,却被太子打断:“雪,你带花老板去歇息。”
逐渐恢复意识的花十二勉强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上君雪关切的神色,忍住冲撞经脉的疼痛,出声道:“草民皮糙肉厚伤不到哪儿去。”
然后看向苗疆王,恭谦赔笑:“当年在无名私塾上将军曾教过草民蛊术,只可惜草民脑子愚钝,至今只会养些蛊虫玩耍。”
向来耿直不知变通的上君雪居然开窍了,顺着花十二的话茬接道:“你还记得?这么多年了,蛊术之类我早已忘干净了。”
花十二抹了抹泛红的眼眶:“草民不敢忘。”
上君雪嘴里“嗯”了一声,把脸撇开,不再说话了。
“原来是这个缘故啊,”苗疆王摸着胡子,不露声色地打量花十二,“是本王唐突了,哈哈,小兄弟想要学蛊术只管来找本王。本王亲自教你,保管比他上将军教得好!”
花十二虚弱道:“草民谢苗疆王。”
苗疆王又道:“本王走了!省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嫌老头子碍事,这个拘束那个拘束,说话都不自在。老头子走了,你们年轻人才敢撒开脚丫子玩儿!”
太子忙道:“侄儿不敢。”
送走了苗疆王,世子慕刃还在。
慕刃拨了下琴弦,琴声悠远,然后看向太子:“表哥,我也走了。”
刚才太子对着苗疆王自称“侄儿”,花十二已经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再听慕刃叫太子“表哥”,心里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花老板,后会有期!”慕刃看了花十二一眼,几不可察地扬起嘴角,花十二也回以一笑。
“草民恭送世子!”
凉亭只剩下太子、上君雪和花十二三人。
花十二靠在栏杆上坐好,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问上君雪:“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见苗疆王?”
“不完全是”,上君雪模棱两可地说,“我察觉出太子府有苗蛊的气息,特意请你来驱蛊。恰好苗疆王来访,我就想着……咳,不过现在没事了!”最后义正言辞地看向花十二,冷声质问:“你跟苗疆王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苗蛊,你的蛊是哪里来的?”
花十二向太子投去求救的目光,太子低头摆弄琴弦,似乎没看见。
“苗疆王啊,真是很久远的事了,”花十二无奈叹道:“当年战火频发,我随家人逃到苗疆,可是苗疆也不太平。眼看出去找食物的家人都没有回来,我饿急了,也跑出去找吃的,结果被苗疆王捉去试蛊。”
“试蛊?!”倚靠着栏杆的上君雪顿时站直身体,目光逼视花十二,难以置信道:“如果苗疆王真的捉你试蛊,你还能活到现在?”
“我能死里逃生,是世子慕刃帮了我。”花十二躲开上君雪审视的目光,随手捻起一片梧桐叶,斜看了太子一眼,碧眸深处翻腾起惊涛骇浪。
太子被看得不自在,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所以花老板精通蛊术?”
“是啊!”花十二咧嘴笑:“我也算因祸得福,试了一身保命的蛊。跟苗疆王的这笔烂账早就一笔勾销了,太子不必介怀,这桩十几年前的旧事现在想来实在不值一提,太子说是吗?”
太子微笑道:“花老板有如此心胸,本宫钦佩之至。”
“我啊,只是看开了。人这一辈子经历的磕磕绊绊的事太多,倘若桩桩都费心计较,我早就累死了。”他甚是洒脱地伸了伸胳膊,灼灼生辉的碧眸似是随意扫向上君雪,半是玩笑地说:“人死如灯灭,与其沉溺于虚无缥缈的仇恨,倒不如丢开伤心的过往,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还要过得好,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亲人。”
上君雪扭头哼了一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夏风吹过梧桐林,像吹过一片碧绿的汪洋,荡起层层前浪推后浪的波涛,飒飒作响的梧桐叶声连成悠长的海浪声。太子仰望那繁盛茂密的梧桐林,眼神中带着某种期许,嘴唇翕合,说了一句什么,但很快弥散在绵延起落的树海浪声中。
花十二只是凝视着捻在手里的梧桐叶,心里想着只有另一个人,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尊贵而骄纵却让他一见倾心的七皇子。
……
上君雪说的没错,太子府确实有苗蛊的气息。
三人绕着太子府兜兜转转,燥热的风浪挟着丝丝混浊的土气从四面八方扑来,烘得人很不舒服。荷花湖里的各色荷花开得正是娇艳,花十二跑到荷花湖中央的凉亭里,对着亭亭茎直的荷花深吸了几口气,总算驱散了心头的烦闷,平添了几丝清爽。
“真漂亮!”
花十二衷心赞道,然后探出半个身子伸长了手去够离他最近的一朵摇曳红莲。
上君雪在他身后冷眼看着,无人注意到跟在最后的太子停在凉亭外,含笑的眼底闪烁着晦涩幽暗的光芒。
前方花十二折腾了好一会儿,结果手指尖都没碰着那朵红莲,气急败坏之下跨过荷花池旁白玉雕刻的栏杆,再探身出去够。尝试了几次,终于抓住了一片花瓣,正要再接再厉,哪知用力过猛,整个人探出了栏杆,花十二无法控制地栽倒下去,眼看漂浮的绿藻越来越近,水里游过几条庞大的绝非鱼类的黑影,他顿时吱哇叫了起来:“救命啊――十一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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