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不好,大人再换一个吧,”虞云收起短刀,干净利落地盘坐到戴则渊对面。
戴则渊早已习惯了虞云骨子里的傲气,而且他中意的本就是虞云的这股傲气,倒也不以为忤,还亲自为他斟酒。
“方才多亏少主出手相救,本官敬少主一杯。”
“在下救大人,是因为大人死了,对在下没有半点好处。”虞云仰头一口饮下,冷言道。
“呵呵,”戴则渊笑道:“没错,本官与黑刹罗,还有少主,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主应该比本官更清楚。”
“那么大人约在下来所为何事?该不是就为了让在下救大人吧。”
戴则渊笑了笑,看好戏似的挑眉瞅着虞云道:“这个月十七,白昸琇就要迎娶柳悠悠过门了吧。”
虞云心口一紧,即便他一再伪装,还是叫戴则渊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之色。
“看来少主与本官心意相通,也不乐见其成。”
虞云不欲多谈此事,直截了当地说道:“大人找在下来如果只是闲聊,恕不奉陪。”
戴则渊见他面有不耐,不再卖弄关子,挑明了道:“本官今日刚收到一份密报,是安插在皇长孙身边的细作传来的,想必少主一定会感兴趣。”
“为何?”
“因为这份密报,与白昸琇有关。”
虞云眸光一敛,过了片刻,菱唇微动:“说。”
“白昸琇未过门的妻子——”戴则渊刻意加重妻子两个字,见虞云眸色愈发阴暗,心里总算有点报复的快意,继续说道:“柳悠悠身上有北上宏图。”
虞云闻言微惊,蹙起了刀眉,“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戴则渊身体向前倾了一些,指头敲了敲桌面,“所以,于公于私,少主都得阻止这场婚事。”
虞云漠然看着他,似乎不为所动。
戴则渊眼梢一挑,坐正了身体,一边倒酒一边玩味道:“听说那北上宏图就刻在柳小姐背上,到时洞房花烛,春宵帐暖,柳小姐的白玉背上山河秀丽,白昸琇血气方刚的,一面描画,一面行走在那山峦花丛间,何等的旖旎,何等的闺房之……”
“丞相大人,”虞云沉声打断他,眼底隐忍着一股杀意,“北上宏图似乎与大人无关吧。”
戴则渊颇有深意地摇了摇头,道:“少主可知这门婚事明面上的是陛下赐婚,实则是太孙暗中极力促成的,其目的,少主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本官说明吧。”
虞云黑眸一转,嘴角轻扯出一记冷笑:“太孙想要继承太子北伐的遗志。”
虞云心下暗暗思付,白昸琇是太孙心腹,自然是迎娶柳悠悠取得北上宏图的不二人选。
“不错,”戴则渊点头道,“而陛下之所以同意赐婚,一是因为太子已死,二来太孙恭顺贤明的样子做得太足。而一旦太孙的狼子野心被揭发,必将难逃其罪。”
虞云心里生出一些不安,琰帝一再明令禁止北伐,牵扯其中的有几个能得善终,柳悠悠的父亲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如今白昸琇又牵连其中,怕是凶多吉少。
戴则渊见他一直沉默,了然一笑,道:“少主放心,只要白昸琇不娶柳悠悠,有大将军作保,白昸琇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
虞云被他点破了心思,倒也不恼,反问道:“这话不妥,既然大人意不在白昸琇,大可马上揭发太孙,何必要绕个大弯子阻止白昸琇的婚事。”
戴则渊应对自如道:“少主糊涂了?且不说本官尚无实际证据,白昸琇的婚事明面上可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与太孙无半点干系,即便陛下知道太孙的用意,也会全力保全太孙。而如果白昸琇不娶柳悠悠太孙在朝中又无其他可信可用之人,少主以为太孙燕琪该作何对策?”
虞云略略一想,道:“只能自取。”
“不错,到时候只需在柳悠悠身边安插几个细作,不怕拿不住太孙的把柄。况且,本官岂能坐视太孙联合大将军扩大势力。”
虞云唇角一扯,冷嘲道:“大人忌惮的是大将军?”
戴则渊顾左右而言其他:“大将军位极人臣,声名显赫,朝中何人敢不敬。”
虞云没再言语,缓缓举起酒杯浅抿一口,放下酒杯,起身告辞。
“此事关系重大,在下需先禀明天尊,告辞。”
戴则渊也站起身,“五日后便是九月十七,还请少主尽早下决断。”
“在下自有分寸,”说完,虞云跨过掉落在亭台边断裂的牌匾,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戴则渊看着他走过庭院,院中还有打斗的痕迹,想到莫剑离那杀人的目光,怒火渐起,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白瓷酒杯。
虞云离开戴府后去了近水楼,白日里曼娘遣人来报,说是派去罗州的探子已经回到盛都。
待虞云出来时,已经过了子夜,九月的夜空漆黑的像是泼了一湖的墨汁,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点烛光从门缝间透出,给路上行走的人提供一点微弱的光芒。
孤寂无声里,虞云的思绪还停留在戴则渊的那番话里——“到时洞房花烛,春宵帐暖,柳小姐的白玉背上山河秀丽,白昸琇血气方刚的,一面描画,一面行走在那山峦花丛间,何等的旖旎”。
虞云想起两年前的冰雪天里,他与白昸琇一骑红尘闯出皇宫,在盛都郊那座别院的暖帐里,他的瞳底映着白昸琇眸里浓烈的痴恋,白昸琇炙热的指尖极尽缠绵地勾描着他背上的刺画,在他耳边缱缱情语。
白昸琇的春宵帐暖原本是属于他的,白昸琇描画的旖旎之光,原本也只是他虞云身上的一肌一理。如今回念,却像是做了一场悱恻而遥远的梦。
虞云一踏进黑刹罗大门,便听到一阵琴声从黑刹罗大殿里传出,琴声空灵清冽如雪山上的山涧流水,一曲一调尽是哀怨,纵观整个黑刹罗,也只有地阎青璃能弹出这般精妙的琴声。
只是青璃一年中难得弹一曲,今日为何有如此雅兴?
虞云心生好奇,绕过前门,从侧门进去,隐身在大殿后的一袭纱帘后,透过纱帘,看到殿中除了黑刹罗天尊和青璃外,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虞云掀开一角纱帘,不由一怔,那中年男子竟是大将军莫剑离!
虞云心下狐疑,莫剑离为何会出现在黑刹罗?莫不是已经发现他黑刹罗少主的身份?
正疑惑着,青璃的琴声渐渐低弱,止于一阵幽幽的回响。
莫剑离闭着眼,回味了许久,方长叹道:“你的琴,还是那样好,一如二十年前。”
“琴还是那把琴,可心,已经不是那一颗心了。”青璃抬起双眸看他,殿中烛火明亮,虞云隐隐可见她眼底的几分哀怨的情愫。
虞云疑心更重,转眼要去瞧莫剑离,这个时候,一颗脑袋从他肩膀上伸出来,两只眼珠子贼眉贼眼地打转。
“小云儿,你在看什么?”蒙陀贼兮兮地小声问他。
虞云早就发现他在身后,见他出声,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蒙陀立马乖乖闭上嘴,跟虞云一起看着殿中三人。
莫剑离扶额长长叹息,神情痛苦而又有些悔恨,对青璃道:“二十年了,青璃,你还在怨我吗?”
青璃低下头不再看他,修长的一根手指随意拨弄琴弦,语调如她的琴声一般冷冽:“大人心怀天下,儿女情长如何与社稷安稳比,大人为天下舍小女,小女何德何能怨怼于大人。”
“青璃,你这番话,是恨极了我呀,可我身负皇恩,也是身不由己。”
“哼,”一直没有出声的黑曜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二十年前那件事,你本有两条路可选的,既然选了光明正道的那一条,让我替你做了背信弃义的事,就别说什么身不由己的大话。”
莫剑离面色发白,握在剑鞘上的五指微微颤抖。
蒙陀看着莫剑离有些异样,想探出身又不敢乱动,实在是心痒难耐,忍不住悄声问虞云:“小云儿,大将军怎么不说话了?”
虞云本不想管他,这会儿见他又发了声,而殿中那三个都是顶尖的内功高手,再任由他待在这恐会被发现,只得捂紧了他的嘴悄无声息地把他拉出大殿,一直回到房里才放开。
蒙陀口鼻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被松开了,直大口大口地喘气,“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你待在这别出去,”虞云还惦记着殿中三人,嘱咐了他一句转身就要再回大殿。
蒙陀一把拉住他,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小云儿,你是不是要去偷听他们三人的爱恨情仇?哈哈,真看不出来,原来你小子也这么八卦。”
虞云听这话中大有玄机,停下脚步问他:“什么?”
蒙陀把他按在椅子上做好,“来来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与你听。”
要说那虞云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八卦事的,何曾对旁人的私事上心过,简直就是个世外仙人,害得蒙陀就怕哪天他羽化登仙真成仙子了,如今见他头一次开口问别人的私事,那简直是大姑娘上轿,开天辟地头一回呀,可不得兴奋地两眼放光,噼里啪啦的把那三人的爱恨纠葛或添油加醋、或由表及里、由内而外、或联想连篇地一股脑儿的告诉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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