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昸琇想了想,倒也觉得有理。可又想起他身负新伤便趁夜赴会,仍是有些疑惑:“可您如果要去会故人,大可养好了伤再去,为何急匆匆的赶在一时。”
莫剑离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不说话。
白昸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孩儿说错话了么?”
莫剑离笑着摇摇头,抬起手轻抚他的后脑勺,叹声道:“我是将死之人,走之前没多少时日能见见老朋友了,自然是能早一时便一时。”
白昸琇闻言脸色煞得一惊,“什么将死之人?您为何这样说?”
莫剑离见他如此激动,连忙拍了拍他的脑勺,安抚道:“你爹已经老了,可不是将死之人。”
“真的?”白昸琇自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他糊弄。
莫剑离慈爱地笑了笑,“当然。”
白昸琇见他一脸平静,并无异样,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扶着受惊的心口,满怨道:“爹,以后万不可再这般吓人了。”
“好,听你的,”莫剑离执起他的手,“走吧,该进城了。”
“诶!”白昸琇明朗一笑,跟着他一路慢悠悠走向城门,守门的远远见是他二人,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开了城门迎他二人进城。
次夜,依旧是戴府别院里那座断了牌匾的凉亭。
“大人的建议,在下可以考虑,不过,需得拿一个人作条件。”虞云坐在戴则渊对面说道。
戴则渊问道:“何人?”
“章平。”
“少主要章平做什么?”
“这个大人不必多问,”虞云直直看着他,嘴角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玩笑,“大将军的命,换一个章平,这笔买卖,大人不亏。”
戴则渊闻言神色一滞,有些被戳破阴谋的窘迫,不过转眼又恢复脸色,暧昧笑道:“到底是为本官卖过命的,果然还是少主最懂本官之心,不枉本官疼了你两年。”
虞云冷冷撇开目光,“马车就在门外候着,大人交人吧。”
戴则渊见他面色不愉,见好便收,唤来管家,下令把章平送到马车里。
虞云起身告辞,戴则渊在他身后问道:“少主要走了章平后,不会反悔吧。”
虞云眼角瞥了他一眼,“那要看,章平是死是活了。”
章平自然还活着,然而却与死人并无二样。戴府管家站在马车旁不住地赔不是:“章侍卫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看守的人一时怠慢没有及时来报,小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虽说找了大夫来瞧,到底是落下了病根,入秋后复又发作,高烧不退,已经昏睡好几日了。是小人的疏忽,请云少爷责罚。”
虞云冷着脸看了他一眼,漠然坐上马车。
赶车的蒙陀见他面有怒色,大刀一横,对那戴府管家扯高气扬道:“你是戴府管家,我家小云儿若罚了你岂不自认是你戴府的人?章平醒来最好,若没醒过来,不用小云儿责罚你,大爷我先削了你。”
戴府管家脸吓得惨白,连忙递上几包药材,讨好道:“还请云少,不不,请少主饶过小人,这是小人特地为张侍卫抓来的药材,少主若不嫌弃敬请笑纳,也省得少主再跑一趟药铺。”
蒙陀瞅了瞅那捆成一袋的药包,嗤鼻道:“凭的什么好东西,难道我们黑刹罗会差了你们戴府不成。闪一边儿去。”说着挥手把药材连带人推到一边去,驾车而去。
马车停在近水楼后门,曼娘一早接到消息,已经备好房间。
诊过脉,用过药之后,曼娘一脸沉重地走出房间,对虞云道:“五脏衰竭,怕是不行了。”
虞云问道:“可有办法醒过来?”
“这……”曼娘柳眉紧皱,颇有为难。
虞云见是不好,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命道:“我不论你用什么法子,总之,我要他醒过来,哪怕只是片刻。”
曼娘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终是没再多言,俯身道:“是,小人自当尽力而为。”
而此时,距离九月十七,仅剩三日。虞云心里明白,他必须等,等章平醒来,等一个真相,只有真相的刀刃指向莫剑离,他才有理由对莫剑离下手,才有理由去阻止白昸琇与其他人结下姻缘。所以,无论如何,章平都必须醒过来。
第51章 洞房花烛(一)
三日弹指过,听说白府的大门早已贴上了新婚贺喜的对联,白府里挂满了朱红色的彩灯和绸子,远远望过去,红红火火好一片喜庆。而那洞房里也已点上了龙凤花烛,一对花烛一双人,一同烧到头,寓意白头偕老。
黄昏的时候,曼娘终于来报,章平醒过来了。
虞云方一进近水楼,曼娘便迎了上去,神色沉凝道:“少主想要问些什么,只有今晚了。”
虞云脸上一怔,听出她语中的深意,“你是说……”
曼娘微微颔首:“章侍卫此番醒来,是回光返照之象。”
虞云闻言暗暗长叹,吩咐道:“你先去准备一下后事。”
“是,”曼娘领命而去,虞云在原地站了片刻,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章平躺在垫高的枕头上,双目紧盯着虞云从门外走进来。虞云在几步外站定,与他默然相视。
良久的沉寂后,虞云上前两步,跪坐在他榻前,问候道:“世伯的身体可好些了?”
章平虚浮地笑了笑,脸上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红光,“将死之人,临了了,还能听到我那老哥的儿子叫我一声世伯,我也无憾了。”
虞云心中歉然,“晚辈愧对世伯,没能早点救出世伯。”
“戴则渊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怪不得你,”章平宽慰他,看向他的眼神带有几分愧疚,“当日是世伯错怪了你,竟不知你是为了报父母之仇才接近戴则渊。”
虞云颔首道:“父母之仇不报,虞云枉为人子。”
章平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双眉眼虽是绝色,却盈满了阴郁,无半点明媚。他心中不由怜惜伤感,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声,再睁开眼时,已是老泪纵横,又哭又骂道:“可你却是真错了呀,你的父母,并非太子殿下所杀呀。”
虞云闻言大惊,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不可能,除了太子,还有谁要杀我双亲灭口。”
章平泪眼里迸出一股恨意,悲愤地喊出一个人名来:“是莫剑离,是他!”
虞云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干笑了一声,问道:“世伯说的该不是大将军莫剑离,白昸琇的义父?”
章平对上他诧异的目光,字字泣血:“不错,正是他!”
虞云脑中轰然一声巨响,身体撑不住倒向一侧。他一掌撑在手边的矮几上,一向冷冽自制的明眸顿时失了镇定,定定看着章平,一时竟无法转圜过来,口中语不成调:“怎么会,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太子授意他追杀我父母?”
章平的目光从虞云脸上移开,眼神没有焦距地望向他身后,似是勾起了惨痛的回忆,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
“莫剑离是陛下安插在东宫里的人,为的,是铲除太子殿下身边所有对太子不利的人。他真正效命的,只有陛下一人。太子殿下刺杀北国小皇子后,莫剑离怕我们几个随侍在旁的会走漏风声,便向陛下请旨杀我们以灭口。也是老天开眼,让我与胡萧两人亲耳听到了。”
虞云听到此处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世伯是说,当时胡萧前辈也在场?”
“不错,我们两人找到你爹,合议一番之后,连夜逃离了皇宫,在逃亡中不幸走散,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章平掩面悲泣,痛哭不止。
虞云想起当日那个“胡萧”所说的,是燕琌太子命人追杀东宫侍卫,而非章平所言。如此看来,当年是莫剑离背着燕琌太子下的毒手,如此,也可解释为何燕琌太子会在东宫密室里供奉那些侍卫。
虞云按在桌上的五指渐渐蜷曲,心底恨得直要呕出血来,那个所谓的“胡萧”口中的“真相”与章平所言大相径庭,且刻意隐瞒了莫剑离和黑曜两个关键人物,可见那“胡萧”分明是黑曜故意安排的,为的,必定是掩盖他与莫剑离合力杀害他父母的事实!
虞云极力忍下浓烈的恨意,又问道:“当年太子殿下刺杀北国小皇子是何缘故?”
章平不想他会突然有此一问,哭声乍然而止,不由愣了愣神,良久不语。
虞云在这意味不明的沉默里,忽然想起两年前在东宫幽长而晦暗的走廊里,他站在走廊一头,隐隐约约听到另一头燕琌太子悲恨的怒吼:“二十年前也是因为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王家满门葬身火海!”
“本宫欠虞云、欠他王家两百三十七口人命!”
“王家的那场大火,王家两百三十七口人命,”虞云几乎是咬着牙念出那一串数字,“是否与此事有关?”
章平惊得瞬间睁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虞云见他神色慌乱,恨意灼烧之间竟哭笑出了声,直笑出眼泪来,不知是悲或怒:“看来真有此事,老天总算长了一次眼,让我亲耳听到了。”他止住笑声,眼眶通红地看着章平,嘲弄道:“却不知是那场大火烧死了北国小皇子,还是那北国小皇子烧起了一场大火。”
章平见虞云悲愤异常,连忙抓住他的手,“无论是哪一种,冤案也好,无辜也罢,都别再提了。云呐,答应世伯,莫再执着于仇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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