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江月明提起酒杯,洒向地上说道:“那这杯酒就先敬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月明此生无以为报。”接着他又倒满一杯,仍旧洒在地下,道:“这杯酒就敬宋师兄,月明自幼受宋师兄悉心照料才得以长大,他又为月明而死,这份恩情月明此生绝不敢忘。”又倒满第三杯,江月明举过胸前说道:“这杯酒,就来敬武当上下,月明喝过这杯酒,从此再与武当无任何瓜葛!人神共鉴之!”说完将杯酒一口饮下,酒杯抛向空中,拔剑击得粉碎。
叶鸿见他饮下第三杯酒,却也不拔剑过招,而是坐下来哈哈大笑。而江月明的剑已出鞘,指叶鸿道:“你为何还不拔剑?”叶鸿却笑道:“你不是说很少见我出手吗?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有智慧的人不需要出手,就可以将敌人拿下。”话至此处,江月明忽觉一阵胸闷,忙捂胸口坐下:“你在酒里下了毒?”叶鸿笑道:“当然,难道你会真的以为我要和你比剑?你别忘了,你拿的可是宝剑,而我的只是一柄废铁,我怎会傻到和你比剑?”江月明又道:“没想到你如此卑鄙,青青居然……”话到这里,江月明心如刀绞般剧痛起来,一脸的痛苦使他再说不出话来。叶鸿忙笑道:“你千万别误会,青青她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我这么做可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亲妹妹?为了我?你能不说得那么可笑吗?”江月明说话显得非常吃力。叶鸿道:“我不是在开玩笑,青青的确是我妹妹,她一直不愿告诉你,是因为她怕你来找我报仇。”“找你报仇?你我有何仇恨?”江月明忙问。叶鸿笑道:“可怜你口口声声说无法报答师父师兄,却连害死他们的是谁都不知道。”江月明道:“难道不是你师父做的吗?”叶鸿哈哈大笑:“没错,是他做的,但他是听我的。”江月明越听觉得不可思议:“是你?”,叶鸿笑道:“是我,但我说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想想,你师父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要报仇定也下不去手,所以我才帮你做了。而你宋师兄对你那么好,他就更应该为你去死了,当然他自己也是那样选的;就连今日,我也是在为你好,因为你大势已去,所以我才要接替你,来完成你的心愿。你的皇帝大哥说了,谁要能擒得你,就封谁做大将军,而我一旦做了大将军,定会反戈倒向杀进京城去,为你报仇。等我做了皇帝,我做第一件事给你正名,恢复你前朝皇室的身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叶鸿说激情高昂,仿佛他憧憬的一切就在眼前。
却不想此时,江月明突然起身说道:“谁说我大势已去,我还有十万兵马,若不是青青在以我为敌,使我决策难下,我现在早已杀入长安去了!”叶鸿一阵惊恐,忙道:“你没有中毒?”江月明向他冷笑道:“鸿义侠这般有智慧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我姨娘也是施毒高手,她怎么会不教会我察毒防毒的本事呢?”话音刚落,无极已顶在了叶鸿的胸膛,而叶鸿却还仰头大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江月明道:“你在笑你也会有今日吗?”叶鸿突然停止笑声,说道:“你不能杀我。”江月明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我今日替师父师兄报仇有何不可?是你自己承认害死了他们。”叶鸿笑道:“你若今日杀了我,青青就永不会再见你,她会恨你一辈子。”江月明闻言,仰首哈哈大笑道:“她早已恨透了我,又何止是一辈子?”叶鸿沉默不语,但依然昂首挺胸毫无畏惧之色,也许是他早已看透了生死,或是看透了江师弟。
江月明的剑本该刺进叶鸿的胸膛,但他在准备使出那一份力的时侯犹豫了,最终还是放弃了。
无极回到了鞘中,他转身离去,他给叶鸿留下一句:他日再见,便是你的死期,你回去告诉青青,我欠她的今日已还。
叶鸿看着江月明跃下瓶山,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支烟花点起,随着一声长啸,只见广袤夜空顿时一片斑斓。转瞬姹紫嫣红星星熄逝,却又见地面燃起无数火焰,将瓶山团团围起。江月明见伏兵骤起,忙藏于一繁茂树间,火光虽明,但毕竟是夜,一阵忙碌他们却也未寻见江月明片影。叶鸿仍有不甘,便命兵士烧山焚林,片刻之间,瓶山上下一片火海,无数鸟兽四处逃散,却仍不见江月明毫发一丝。
见放火未能起效,叶鸿心疑江月明可能已经逃出,若是他逃出,不时便会引大军杀至,以防万一,不如尽早撤军回营。而江月明此刻却隠于军士之中,原是在搜山之时,江月明树后擒得一士兵,换其衣物,抹灰涂脸混入其中,一时也无人认出。忽闻见叶鸿撤军,江月明本打算找机会离开,却他又想:机会难得,何不到他营中一探,一则探出他虚实,二可看青青是否生病,三来或许可以找到笑伯伯,一举三得之事,冒险也是值得。
于是便随众而去,行至一处,江月明觉得眼熟,仔细回想,这里原是当日与白公公恶战的地方,不同的是当日烟雾弥漫,而眼下却是路条清晰。江月明颇为怪奇,因而对身边一兵士说道:“西平将军在此设下这一迷阵,就算多少敌人也不能破,我们只要回到营寨中,就可安枕无忧了。”不料那士兵却说:“现在恐怕不行了,须弥阵已经不存在了,只是敌人不知罢了。”江月明笑道:“怎么会不存在?是敌兵未到,敌兵一到,须弥阵就存在了。”那士兵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丐帮的人已经撤走了,他们一走,我们西平将军从哪里去调大量的兵力来经营此阵。”江月明听出缘由,心中窃喜,寻思着:敌人少了这一屏障,就再无势可依了,等我回城后引军来袭,你们还不死无葬身之地。这时又听那名士兵压低声音说道:“那件事你有没有听说?”江月明忙问:“你说的是哪件事?”士兵道:“西平将军生病了,你听说了没有?”江月明顿时一怔,说道:“这么大的事你听谁说的?”士兵忙嘘道:“你别问谁说的,也千万别说出去,你就当我没说过。”江月明忙点头笑道:“这种事谁敢说出去,那不是扰乱军心,要杀头的吗?不过这也不可信,西平将军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士兵叹道:“怎么没可能,你想这段时间,先是白公公遇刺身亡,后丐帮撤走,西平将军她能不急出病来吗?”江月明听到说白公公遇刺而死,心中疑惑:难不成就是当日那一剑要了白公公的命?按理说那一剑不该致命。忙道:“白公公的武功高深莫测,怎会遇刺而死呢?”士兵道:“是啊,我也不相信。都在怀疑是丐帮熟人做的,所以在白公公死后丐帮悄悄撤走了。”江月明道:“丐帮的人?丐帮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士兵笑道:“还不是因为粮饷的事。”“粮饷又怎么了?”江月明问。士兵道:“朝廷从没给过丐帮粮饷,是谁也不干呀!”江月明听到这里,摇头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高层的事?你不会是敌人的探子吧?”那士兵笑道:“你说我是探子,我说你还像凌月明呢。像我们这样的小卒,想要命活的长一点,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样才会知道,胜了怎么邀赏,败了怎么逃命,什么时候可以投降。像你这样的,在军中就是个活死人,好好学着点吧!”江月明连连点头称是,一路扯些闲淡。
潜入青青营寨,江月明虽不能像笑观音一样隠于无形,却也能轻易避开耳目,直入中军大营。他来至悬有帅旗的营帐前,巧施声东击西之计,引开帐前守卫,径直进入帐中。未等帐中侍从反应过来,他已快步将其一一点倒在地,走至榻前,他见青青双目微闭,脸色苍黄。他忙握起青青一只手,轻声问道:“青青,你醒醒。”只见青青慢慢睁开眼,接着双目一瞪,表情甚为惊讶。江月明见青青虽气色欠佳,但眼神充沛,想必患病之说定是军中谣言。忙笑道:“你没事就好,听闻你生病,我还以为是真,看来都是谣言了。”而这青青假面下的小乞丐,听闻江月明只身冒险前来,是为探病,不由得心生感动,流出眼泪,却不说话。江月明见状,以为青青还在生气,叹气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当日也是出于无奈,我若是不用剑刺你,你又怎会死心?你若不死心,又怎会离开我?你只有离开我才会安全,因为我的身边太多危险,我根本保护不了你。”接着江月明又微微摇头笑道:“如今看来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了,原来你已如此强大,根本不需要谁来保护。可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是因为那一剑吗?如果是这样,你就拿剑刺我吧,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小乞丐听着,流下眼泪竭力摇头。江月明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愿和我说话吗?”小乞丐还是摇头。江月明忽地一愣,问道:“难道你真的如他们所说口不能言了吗?”小乞丐还是摇头。江月明微微笑了笑,然后双手握紧小乞丐说道:“你不用怕,就算你口不能言、手不能提、足不能行都不用怕,我不会再抛下你不管了,我带你去找最好的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小乞丐已再不能忍,欲开口说话,却不料被江月明一把抱起说道:“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带你去找名医。”小乞丐慌忙挣脱开来,江月明也不勉强,只是满脸失望地怔怔站着,说道:“你不肯让我带你走吗?我原以为放弃一切,却不想你还是不能原谅我。”这时小乞丐懦懦说道:“对不起,凌公子,我不是青青。”江月明听闻不是青青的声音,迅速上前抓住小乞丐,厉声道:“你不是青青,那青青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小乞丐忙道:“我没把她怎样,是她把我弄成了她的样子,要我在这里替她装病,她说她要离开军营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江月明这才慢慢放开小乞丐,问道:“那你又是谁?她没说是什么事吗?”小乞丐说道:“没有,我是小乞丐,凌公子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