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阴沉着脸说道:“父亲还未过百日,你就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如此不孝不悌之人,你还有何脸面待在府中!”
陆澄却慢慢逼近他:“我做了就不怕说,可二哥你敢吗?我的钩吻也还在呢,二哥你的呢?”
陆源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却是一言不发。
唐敏可谓是大开眼界,他原本就不喜大家族里藏污纳垢,可这陆府何止是藏污纳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满身污泥。
“哈哈哈哈……”一阵低低的笑声从林氏口中传出来,她用力地拍了拍地面,“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啊!”
唐敏皱了皱眉。
林氏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看一眼缩在一旁陆吴氏,又看一眼陆源:“好了,老三老四都说了,二叔和母亲呢?”
陆吴氏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儿女,脸上挂满了泪珠,却只是闭口不言。
陆源定定地看了一眼林氏:“大嫂在胡说些什么?这钩吻之毒不过是下人买的,为何要栽赃在我身上?”
陆吴氏瞪大了眼睛:“你还在说谎!”
陆源拱手面对唐敏:“唐大人,此事在下是真的不知情,还请您派人去将那名犯人抓回来,在下愿当面与之对质。”
他说的这般坦荡,倒让唐敏的怀疑去了几分,只是这时一个捕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唐敏脸色几变,再看向陆源的时候,就只剩下冷笑了:“二少爷好手段,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够和你对质?!”
陆源原本一直镇静的表情顿时崩塌,他不可置信道。
“什么!”
第三十章 陷泥潭
陆徵进陆府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心头一紧, 三步并两步冲了进去。
唐敏逼近了陆源:“二少爷, 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陆源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下来:“不是我……我没有……”
唐敏懒得跟他说,正准备让捕快将他带回衙门, 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住手!”
唐敏偏头一看,就见陆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唐大人,在下有话要说。”
“哦, 不知陆三少爷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陆徵喘匀了气, 才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想要请教唐大人。”
“陆三少爷请说。”
“下毒这么隐秘的事情,依照二堂兄的性格, 怎么会让一个下人去买呢?”陆徵说,“他掌管家业, 时常要出门盘账,如果真有心下毒,大可以去其他地方买了毒药, 何至于让一个下人去买, 还是在城中的医馆买?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自己要害人吗?”
唐敏皱起眉头。
陆源也从慌乱中恢复过来,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徵,拱手对唐敏道:“唐大人,此事事关家父的冤屈,您让在下配合, 在下义不容辞,在下也可对天发誓,从不曾做过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二少爷,发誓的话还是慢些再说。”赵学谦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他看了一眼陆源,嘴角露出一点嘲弄的笑容,“不如先听听二少奶奶是怎么说的?”
他让开身体,露出身后瘦弱的女人,二少奶奶屈氏。除了在灵堂之上,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屈氏,明明才三十多岁,却苍老如老妪,一双眼睛毫无神采。
陆源皱起眉,上前一步:“你身体不好,出来做什么?”
“身体不好……呵呵……”屈氏双目中充满愤恨,“我再不出来,只怕就不是身体不好,而是身消命陨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哈哈……敢做不敢说!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面善心毒的虚伪小人!”屈氏死死地盯着他,“你想杀了我,给你的表妹腾位置,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陆源惊惧交加地看着她。
屈氏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纸递给唐敏:“唐大人,这是陆源这一两年来转移公中财产的账单,您自可带人去查。公爹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才会责骂他,并且要收回他手中的产业,所以他才狗急跳墙,下毒手害了公爹。”
陆源看着那一叠纸目眦尽裂:“贱人!你说谎!”
“我有什么不敢的?”屈氏冷笑着看他,“你这个杀父杀妻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唐敏挥了挥手,立刻就有捕快围了上来。陆源犹如困兽一般大吼:“我没有!父亲不是我杀的!我没有!贱人!贱人……啊!”
几名捕快一拥而上将他捆了起来。
唐敏将那一叠纸塞进袖子里,对陆徵道:“陆三少爷,告辞了。”
陆徵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远远站在一边的赵学谦。他表情淡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摊混乱,似乎注意到了陆徵的视线,慢慢地转过头,对着陆徵露出了一个极尽挑衅的笑容。
陆徵的心脏重重一跳,刚往前走了一步,他就已经恢复到了平常正直的有一点死板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笑容不过是陆徵的错觉。
陆徵眼睁睁地看着唐敏等人带走陆源,院子里的仆从面带惶惑,皆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走,心中最不祥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
陆家的这一摊烂事很快就摆上了楚王容禛的桌子,容禛的左手拆掉了纱布,他一边活动一边问宋之意:“这又是什么?”
宋之意“唰”地打开折扇,贱兮兮地凑过来:“这不是你让我关注陆家小少爷的消息吗?”
“说。”
“陆家本家大老爷死了,凶手是陆府中人。可惜这一次,小少爷棋差一招,叫四皇子的人把凶手给揪出来了。”宋之意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年纪小啊!”
容禛看完了,才说道:“唐敏这些年位置越高,人却越发胆小了。”
“京兆尹的位置不好做啊!”宋之意叹口气,“他算不错了,这个叫做赵学谦的,听说是赵家的庶子,和唐敏一年的进士,却被嫡长兄卡住了前途,若非攀上了四皇子的大腿,只怕现在还穷困潦倒呢。”
“老四倒真是野心勃勃,看来上次没吃到教训。”
“话不能这样说,我倒觉得那赵学谦还是很有些才能的,可惜是四皇子的人。”
“行了。”容禛打断他,“上次让你去拿陆徵从前写的字,你拿到没有?”
宋之意翻了个白眼:“给给给,真是,有事了就八百里加急的催我,没事了就一脚把我踹开,大个子,你说是不是?”
一直在角落里擦拭弓箭的聂止疏毫不客气道:“北疆有一种鸟叫做秃鹫,只要看到草原上有尸体就会立刻冲下去,可若是让它袭击活物又会畏首畏尾的,所以猎人们会养海东青和雕,却绝不会去养一只秃鹫。”
宋之意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嘿!大个子你行啊,这才多久已经学会拐弯抹角骂人了!”
容禛没理他们俩的打打闹闹,只是拿着两张纸进行对比,一张是他上次在竹覃居拿到的,一张就是宋之意拿回来的,虽然两张纸上的字都丑不堪言,但还是很明显能够看出区别。
容禛将陆徵写的那张纸重新收好,把宋之意给他的则放进了香炉烧掉。
宋之意瞪大了眼睛:“我费了好大劲才拿到的,你看一眼就烧了?!”
容禛毫不在意道:“看完了就没用了。”
聂止疏不失时机地接一句:“就跟你一样。”
宋之意被他气得吐血:“表哥你也不管管你的下属,他都快上天了!”
“吵不赢就找家长,我以为你六岁以后就不这么干了。”容禛淡淡道,看着宋之意还不依不饶,他脸色一冷,“我记得上次吩咐你的时候,可不是仅仅让你去拿一张纸的。”
宋之意顿时颓下来:“查了,小少爷好像的确认识那位简统领,但具体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现在还没办法查出来。”
容禛垂眸沉思。
宋之意啧啧两声:“我看你的意思,也没打算找他去查案子,那干嘛这么关心他?”见容禛没回答,又用扇子敲了敲手心,“不过说起来,这位小少爷长得还蛮可爱的,白白净净,眼睛也很漂亮……”
“让你去查他,不是让你对他品头论足的。”容禛不悦地打断他。
“哟哟哟,您这是上心了?”宋之意惊喜地凑过来,“我当您老人家这么多年不娶王妃是大业未成何以为家,原来是因为没碰上合适的人?”
容禛看死人一样的看他:“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本事,如果不当密探头子了,去当个媒婆应该也不会饿死。”
宋之意顿时就蔫了。
“你查消息的时候不带脑子吗?一个是国公府备受宠爱的幺子,一个是声名狼藉的外室子,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这里头就没什么阴谋?”
宋之意被他问一句头就低一分,忍不住嘀咕:“我要查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功夫去查这个?”
“你不去?”
“去去去……”宋之意被容禛一看顿时就怂了,想了想又道,“不对啊,就算有阴谋,和你有什么关系?”
容禛已经没理他了,转而问聂止疏:“北疆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聂止疏停止擦拭弓箭,回答道:“苏将军说北疆一切平静,据探子回报,大单于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最迟明年,羯人皇廷就会大乱,若是我们能够趁此机会灭掉羯人皇族,至少能够换来北疆几十年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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