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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男妻 (半亩秋棠)


钟毓心里嘀咕:“怎么两个多月没见,还是这幅老样子呢。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按理说不该一天一个样吗,连郭殊涵个子都在长,看来他果然不是简单的。”
这一边的说话,果然引起了大门口人的注意。
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钟毓没法,只好以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搂住郭殊涵的腰,调笑道:“狩猎有什么好玩的,我答应我媳妇今天带他去墨风馆观摩观摩,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墨风馆可不是讲墨家思想,用来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那是闻名于长安的男风馆,专给富贵人家养小相公。
走近了的小安一听,当即脸色不自在起来。作为严于律己的太子身边的贴身跟班,近朱者赤,实在是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
小安尴尬的咳嗽一声,恭敬道:“钟少爷,太子有请。”
钟毓再怎么不知好歹,也不能当众驳了太子的面子,只好叫侯府准备两匹马,跟上了他们。
天子出巡,自然浩浩荡荡跟了一大批人,到了东郊,御林军和镇远侯的嫡系军玄虎营各司其职,守卫以行宫为中心的狩猎场。
御林军大多是由少爷兵组成,除了少部分人有真才实学,大部分靠着都祖上的庇荫,是群没开过血的嫩苗苗。
平日里套上盔甲配上刺刀,看起来还威风赫赫,可是和常年饮血的玄虎营站在一起,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唐炎来得晚一些,随着太子的人进去,看到无论在哪都严阵以待的玄虎营,意有所指的说:“侯爷真乃将才第一人也。”
钟毓笑道:“是不是第一人我不清楚,就算是也不过是听圣上指挥,玄虎营有今天,还是圣上教导有方。”
唐炎对钟毓的话一笑置之。
年前陛下病重,那段时候各种揣测传闻甚嚣尘上,以为陛下不日就要登仙,没想到冬去春来,陛下不仅沉珂已去,还能有十足的精力参与狩猎。
隔得太远,钟毓只能远远听着陛下念着那老生常谈般感天谢地的祝词,艰难的听了会,连个字都听不清楚,索性开起小差。
他先是从“屁的狩猎”想到“待会不能丢脸,得找王大锤坐会去”,再想到“陛下精神看起来真不错,医治陛下的那味神药灵芝叫什么来着,等会问问唐炎”,一直想到“坏了,郭殊涵还在看我。”
一想到这个,原本的几许闲愁蹭蹭蹭的涨成如山的愁云,乌云密布的爬爬满他的脑门。
钟毓泪流满面的想到:“刚才不该摸他小腰的,我错了,我改,成吗?”
狩猎按理说本该是陛下射出第一箭来表示开场,但碍于陛下体虚,这一箭由太子代替。
一支足够穿云裂石的箭羽射出后,站于高台之上的士兵开始击鼓,鼓声传出去很远。
各路富家子弟纷纷坐上自己的马匹,肩负长弓,冲进了密林之中。
钟毓的坐骑打了个响鼻,慢悠悠的走在林间,郭殊涵不言不语的跟着。看着身旁偶尔极速蹿过的马匹,钟毓回头说:“你也跟着去打猎吧,博得头筹陛下重重有赏。”
郭殊涵没回答,反而说:“我跟着你就好,你怎么不去?”
钟毓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说知道什么是废柴吗?表面上却是冠冕堂皇的说:“春季万物繁衍,最是生机,这样捕杀有伤天和。”
“……”郭殊涵“嗯”了声:“你说的都对。”
钟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也确实想试试——细算下来,小有十年没碰弓箭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从背后解下弓箭。
马蹄慢慢的走,走了好些远,终于看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钟毓没放过机会,会挽雕工,拉弓满如月。箭头的前方,直指白兔。他屏息以待,确定好最佳时机。
郭殊涵此前从没见过钟毓认真的样子,钟毓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什么都不上心,此刻钟毓全身心的灌注到手上的箭羽,连带着人也显示出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认真的气质。
郭殊涵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钟毓终于松手。箭离弦,玄虎营专用的黑铁箭势如破竹,才离手便发出嗡的一声响,震动着周围的空气,急急射出。
如急雨。
如小雨。
如雨滴……
最终软绵绵的落在距离钟毓不过一丈长,距离野兔足有十丈长的草地上,连个箭头都没能没入土地,显赫一生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铁箭就这样以平摊在大地上的方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连脚下的马也停止了打响鼻,天空中好像飞过一排乌鸦。
钟毓没管受惊后顿时跑得没影的兔子,他回头对着郭殊涵怒目而视:“不准笑!”
郭殊涵:“……”他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无辜至极。
“哈哈哈哈!”
应景的笑声突兀的响起,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唐炎坐在马上笑得打跌,“堂堂镇远侯的长子,居然连个箭都不会射,哈哈哈哈。”
他好似想到极为开心的事,笑得面颊通红,平日里看谁都欠他百两黄金的债主脸都烟消云散。
钟毓气得瞪了他一眼,一夹马腹,跑远了。

第39章 探病

钟毓没有继续待在林子里,反正待下去也是丢人。他直接绕了个小路打道回府,没让别人看见。
钟毓把弓箭和马扔给仆人,自己走上行宫,正好瞧见当值的王大锤。
跟陪的太监见钟毓过来,掀开帘子走进去汇报。钟毓趁着这个空档,目不斜视,保持着脸部除唇部外其余没有丝毫变动,低声问道:“还有多久?”
像根柱子一样站得结结实实的王大锤斜着眼睛看了眼还不到日中的太阳,以同样半死不活的表情和语气回道:“一个时辰。”
钟毓啧啧两声,用不走心的语气表达了对死党艰苦卓绝的职业生涯的同情,然后趁着里面的人还没出来,飞快的伸手,在王东易挂满婴儿肥的脸上弹了一下。
王东易:“……”
这手是有多欠?
钟毓心满意足的进了临时的寝宫,跪下给靠在榻上的陛下请安,乖觉道:“前段时间怕陛下日理万机,没时间见草民。这不只能借着这个空,聊表心意。草民给陛下请安,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之间隔着黄色的纱帐,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有沙哑的带着倦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嗯,难为你有心了。”
钟毓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高举于头顶,双手奉上:“这是家母在相国寺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求来的佛珠,由相国寺一十七位高僧日夜朗诵,祝愿陛下万寿无疆,齐国国泰昌盛。”
有太监双手接过,掀开垂直地面的纱帐,送到陛下手中。
直视天颜是重罪,钟毓只能看到床榻的高度,不知道陛下拿着佛珠是悲是喜。
陛下铁血一生,不信佛道,却因为太后的缘故,对佛多有亲近。他将佛珠串在手里,有轻微的笑声传出,声音极低,几乎快要听不见:“有心了。”
至此,钟毓一直高悬的心这才落下。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虽然周围站满了宫人,但却半点声音也听不到。
钟毓悄悄的抬起头,想看清楚皇帝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是个什么脸色。
他才抬起头,皇帝放在床榻上的手忽然无力的垂了下来,手上的佛珠哐当掉在了地上,在落针可闻的行宫里显得格外清晰。
透过纱帐,钟毓正好看到皇帝枯瘦如柴的手毫无知觉的垂落着。
他的睫毛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霍然抬起头,莫非陛下……
佛珠撞在地上的声音太过响亮,本已经毫无声响的陛下似乎被这个声音惊得回过神来,他长长吐口气,哑着声音问:“怎么了?”片刻后,想起了什么,无力道:“怎么动不动就睡着了。”
钟毓心里都快骤停的心脏终于在陛下这一声话后,重新有了活力。
意识到纱帐外还站着个人,陛下道:“朕今日精神不济,你先下去吧。”
钟毓作揖,恭敬道:“是。”说罢,行着宫廷礼仪,倒退着离开行宫。
有微风吹来,吹起薄如蝉翼的纱帐,露出正在养神的陛下的一角。
钟毓一直在暗中偷偷打量陛下神色,眼睛当时就睁大了,想看得再清楚一些,纱帐却重新垂了下来。
镇远侯在各个营地里巡查,说是巡查,其实也就是看看玄虎营有没有懈怠的。不过这一点上,镇远侯还是相信自己带的兵。
侯爷所到之处,在岗执勤的兵无法行礼,轮值再休的兵纷纷起立,掷地有声的喊道:“大将军!”
虽然侯爷的爵位比将军更高一层,但在他们心里,面前这个人永远是带着他们上战场浴血杀敌的将军。
镇远侯偶尔会停下来和他们聊上几句,问一下家庭情况,不用刻意聊什么,就能把这群老实的北方汉子感动的涕泗连连。
镇远侯在把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感动的恨不得以身相许之后,淡定的回到自己帐篷,还没进去,就看到钟毓远远走来。
钟毓平时说话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偏偏走路却一步一个脚印,从小就不会蹦蹦跳跳,莫名的让人觉得踏实。
尤其是此刻这个让人觉得踏实的人还皱着眉,思索着什么。镇远侯惊觉钟毓似乎长大了,神态举止间越来越从容,他想着是不是可以把担子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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