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认识。”楚汜解释道,“他是苏赫巴鲁十分信任的人,在鞑靼一直是苏赫巴鲁的副手。”
“这样说来……”赵沛清沉吟,“鞑靼派这等重要的人物过来,应当是诚意十足。”
“不议和,也没办法了吧。”楚汜突然之间福至心灵,他道,“鞑靼现在,估计是要内战了。”
“内战?”冯威和赵沛清异口同声的反问。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楚汜逐渐理清了思路跟他们解释,“鞑靼有内讧。”
“此话怎讲?”赵沛清迫不及待的发问。
楚汜把孟恩跟他说过的鞑靼内部的矛盾讲了,又加上自己的猜测,最后说道:“恐怕苏赫巴鲁和林丹汗终于撕破了脸皮,与大绍继续开战势必要牵扯大部分的精力,他们怕是无暇顾及。”
“这样说来……”赵沛清心里有了打算,“这倒是个好时机……”
“不可。”楚汜知道赵沛清打的什么主意,“这三个多月我方折损的士兵人数众多,粮草不济,再打下去对咱们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只能……只能这样了?”楚汜说的赵沛清都清楚,只是心里仍有不甘。
“只得这样了……”楚汜心里也还惦念着那被占领的五座城池,鞑靼内乱本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可惜打仗,需要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只占了一样,实在是没有多少益处。
几人在大帐中密谈,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直到侍者进来掌灯,他们才发觉时间不早了。
“今天先到这里吧,”赵沛清放下茶盏道,“早些休息,我立刻写信给陛下。”
第18章
楚汜发现一件事。
自己被微妙的,隔离了。
原来军中有什么大事要商议,自己定然是不会缺席的。只是这次,赵沛清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自己。赵沛清此番处理并无不妥,楚汜心里还来不及生出什么感慨,就听得帐外有士兵报传:“楚大人,鞑靼使者求见。”
还没等楚汜回答,就见巴音掀开了门帘自己进来了。
“楚大人安。”巴音倒是恭敬的行礼,楚汜见他礼数周全,倒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回礼道:“特使大人安。”
巴音进了楚汜的帐篷一点都不见外,还没等楚汜开口就自己找了椅子安稳的做了下来,然后开口道:“楚大人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自己的地方吃得香,睡得好,自然是气色变好了。”楚汜招呼侍女给巴音奉茶,无论如何,巴音的现在是客人的身份。
“哦……”巴音意味深长的一声,“我还以为苏赫巴鲁不在,没人服侍楚大人衣食住行,楚大人会寝食难安呐。”
“寝食难安?”楚汜反问道,“特使大人真会讲笑话。若只是来跟楚某闲聊,在下还有要事,恕不能奉陪。”
“茶还没吃两口楚大人倒是急着赶人?”
“来人,送客!”八楚汜再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喊人把巴音“请”了出去。
很快门口的侍卫就进来把巴音架了出去,巴音站在门口,一点没有被赶出去的灰头土脸,眉眼之间反而有些暗暗的幸灾乐祸。
周围的士兵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但是巴音却如同没看到一样,甚至是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营帐。
绍景的回信很快,离七日之期还有两天,皇帝的回信就来了:和。
赵沛清得了首肯,便去与巴音商谈条约。
此等大事,赵沛清不好不再让楚汜出席,经过几个来回,条约终是定下来了。
幽州五城“租借”给鞑靼,租期五年。
说是租借,但是鞑靼根本不需要纳税和上贡,对幽州的司法,军事全面接管。这实质上,就是割地了。但是换了个说法,总算好听了一些。
对于“租借”的时间,双方都没怎么争辩。谁都明白,这个条约只是暂时的,大绍内忧外困,鞑靼面临汗位之争,双方都不宜再起争端。条约谈的快,签的快,当私印和帅印扣在条约上的时候,楚汜竟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三个多月的征战,被困在敌营两个多月,受过的屈辱,牺牲的将士,就此,一笔勾销。
“楚大人,”巴音收起条约,冲楚汜行了一个礼,“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楚汜回礼道:“我倒希望与大人,后会无期。”
巴音没有再多说什么,潇洒的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的奔向了鞑靼营地。
……
这次出征,战果并不尽如人意,牺牲了不少将士的性命,还被迫“租”出去五座城池。
朝廷之上,主和派得理不饶人,想借机把异己踩在脚下,主战派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连带着支持绍景的荣国公也被秦中海在朝廷上冷嘲热讽几乎下不来台。
楚汜交接完事物,没有按照惯例进宫回禀,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府上,也不管王二的絮叨,倒头就睡。
王二见自家老爷窝进了被窝里不动弹了,心里只当他是真的累了,便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楚汜闭着眼睛,在床上折腾了许久,还是无法入眠。
身体的疲惫尚可承受,只是……
在军中的时候他没有心思去想,等到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松懈下来,那些记忆疯狂的涌进脑海里,泛滥,翻滚,沸腾,由不得他忽视。苏赫巴鲁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耳际,强健的手臂牢牢地环着他,炙热的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他整个人被囚禁在苏赫巴鲁的怀抱中,无处可逃。突然间眼前又浮现出绍景的脸,他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地神色,狠狠的抓了楚汜的心一把。
回到府上的第一夜,就在辗转不安中度过了。
第二日,就算再不情愿,楚汜也得上朝述职去了。
一大早王二打点好自己老爷的那身行头,目送他出府。轿子晃晃悠悠走在官道上,载着他走向那座旷违许久的殿宇走去。他沉稳下呼吸,抛开杂念,知道在朝堂之上,还要面临更加凶猛的考验。
果不其然,在朝廷之上,主战的荣国公和请缨的楚汜就成了众矢之的。绍景坐在龙椅上有心维护却无力回天,荣国公年事已高,又是三朝遗老自然是动不得的,最后只得降了楚汜的职罚了俸禄才堪堪平了朝臣们的怒。
下了朝,楚汜随着大臣们退出大殿往自己轿夫那边走,半道儿就被张盛德截了下来。
“楚大人,皇上有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到了绍景面前,楚汜反而平静下来了。
“游之……”四下无人,绍景终于可以放肆的把一直念着的人拥在怀里,“你受苦了……”
“衡曜……”楚汜回报住自己的君主,压抑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一时间大殿里都是楚汜轻微的啜泣声和绍景软言的安慰。
“你受苦了。”绍景红着眼拭去楚汜眼角的泪痕,“伤……让我看看……”说着,就要掀开楚汜的衣服,楚汜连忙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都好了……你……不要看了罢。”
绍景不肯,欲强行拨开楚汜压着他的手,但抝不过楚汜,最后只得作罢。
“罢了,一会儿叫御医来瞅瞅。”
楚汜埋在他的怀里没有吭声。
“来跟我讲讲你这几个月遇的事。”绍景拉着楚汜坐在了他的身旁。
楚汜犹疑了一下,还是最后还是略过了某些事情,只讲了一些重点,至于苏赫巴鲁对他……他最终还是隐瞒了绍景。
他说不上为什么要隐瞒,只是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些事情。
讲到最后终于逃了出来,楚汜几乎控制不住情绪,还是绍景握住了他的手道:“游之,这里是大绍的皇宫,你回家了。莫要怕。”
两个人许久未见,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楚汜几次张嘴想把在鞑靼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倾吐出来,他的眼睛对上楚汜的双眸,很多次欲言又止,绍景也就好脾气的看着他,三番两次之后,楚汜终于鼓足了勇气,想要把一切告诉绍景的时候,绍景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楚汜道:“游之……下个月初八,我要大婚了。”
大婚?!
楚汜还处在两个人独处的温情里,绍景的这一番话让他转不过弯来:“大婚?你是说……立后?”
“是。”绍景点了点头,见楚汜脸色不对,又赶紧解释:“秦家……外祖快要压制不住秦家了,为了能让秦中海安分,我和外祖商量了一下……要立他的女儿为后。”
“你立她为后,岂不是养虎为患?前朝不太平,后宫从此怕也是要搅尽泥潭里来了。”楚汜不知道怎么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用仅存的理智分析着问题。
“后宫的问题……”绍景的后宫,除了几个他当太子的时候就在府上的伺候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新人了。连孩子,都是楚汜离开的这些年里才有的,绍景还是太子时不得父皇宠爱,因而嫔妃们位分出身都不高,绍景登基之后也一直在后宫安安分分的窝着,楚汜回来以后绍景更是不曾亲近过后宫,这让他几乎忘了,绍景,是皇帝,伴随着至高无上的威严,还有,广阔的后宫。
“……这个……”绍景貌似有些难堪,但还是说了出来:“很早之前就答应过外祖,要与舅家表妹结亲的。表妹是外祖一手带大的,聪敏灵巧,有她在后宫为我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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