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刚清整好,就听得对面传来一阵鞭响传来,站在城楼上守卫的士兵看得最是真切,那被鞭笞的,分明是他们的监军大人!只见那行刑的壮汉手腕翻飞,手中的鞭子肆意挥舞抽打在楚汜身上状似女娲造人,只不过一个横飞的是泥土,一个横飞的,是人的血沫和肉末。
守城的士兵直直地立在那里目眦欲裂,手中的长枪握得死紧,浑身无法克制的轻颤。他多想冲过去和那群侵犯他的国土的蛮子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绑在刑架上,被他们凌虐。
这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足足演了两个时辰才落下帷幕,站在城楼上目睹这一切的士兵们换岗休息时脸色各异,只是面对其他士兵好奇的询问,无一例外的保持沉默。
……
身边的人赶紧一阵动作抬着楚汜前去救治,苏赫巴鲁则满脸戾气的跟在了后面。
不好,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他享受的是征服的快感,而不是虐杀。
鞭子只是让楚汜屈服的手段,并不是真的想抽死他。
现在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的情况让他的情绪充满了暴戾,崩坏的情绪蠢蠢欲动。
叭。
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苏赫巴鲁手中的杯把碎了。
有路过忙碌的侍从注意到了那个碎裂的杯子,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了苏赫巴鲁不悦,自己就跟那杯子一样碎成了渣滓。
楚汜又躺在了苏赫巴鲁的床榻上,只不过这次他不是在上面假寐,而是被人围着救命。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被剥离开,大夫正在命令一旁的药童研磨草药,又有侍从过来递上热水。
那大夫并非是鞑靼人,医术习的是中原一脉,比起鞑靼人粗糙的医疗,眼下也唯有他才能救楚汜一命。
那大夫先用热水把楚汜身上的血污擦净,手里捧着一碗参汤犯了难:这人昏迷不醒可怎么灌?
苏赫巴鲁看出了医生的犹豫,问道:“怎么了?”
“将军,”大夫道,“得想办法把这碗参汤灌下去,要不然上药的时候太疼,他挺不住会疼死的。”
苏赫巴鲁面色更沉,他接过大夫手里的碗:“我来吧。”
说罢喊了一大口参汤,扳住楚汜的下巴,俯下身子,竟是用嘴直接渡了过去。
楚汜整个人昏昏沉沉,早没了清醒的意识,就觉得有什么温润的液体渗了进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张开嘴用力的吮吸。
苏赫巴鲁的脸色一僵。
稍后偏过头又灌了一大口参汤,继续渡给楚汜,楚汜就从苏赫巴鲁的口中源源不断的啜饮着,如此往复,直到那一大碗汤喝光。
“可以了么。”苏赫巴鲁支起身子,在一旁都看傻的大夫这才回过神来:“可,可以了。”随即招人过来帮忙上药。
苏赫巴鲁继续那张黑脸在一旁看着。
人参特有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其中还混杂着只属于楚汜气味。苏赫巴鲁不愿承认,当楚汜的唇舌缠上来的时候,他恨不得……恨不得就直接……
想到之前听巴音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传闻,登时脸色又沉了几分。
“将军,好了。”大夫用一旁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向苏赫巴鲁回禀,他瞄着苏赫巴鲁的脸色,心里安安揣测这鞑靼的首领脸还能黑到什么地步。
“性命无虞?”
“好生休养,无碍。”
“下去吧。”
大夫应了一声刚准备退下,苏赫巴鲁又道:“等下。”
大夫赶紧退回来:“还有什么吩咐?”
“你且等着。”说罢对着身边的侍卫道:“把那几个人叫进来。”
侍卫听命,再次掀开门帘,就看几个鞑靼汉子畏畏缩缩的进了帐子,原来正是行刑的那几个。楚汜差点被他们抽死,几个人着实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几个人都低着头,惴惴不安不敢去看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开口道:“不是跟你们说别打死么?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有个汉子壮着胆子说:“首领,我们真的就是按平常的手法抽的,平常人挨着虽说会疼,但是绝不到昏迷的地步。”
“就是就是。”其他的汉子也附和。
“大夫,你说。”大夫本在一旁作壁上观,听到苏赫巴鲁问自己才知是要自己与他们对质。
“将军,我刚才上药的时候看了,的确都是些皮外伤,虽然多,但是绝对不是致命,要不然也不能凭借止血就能把命保下。”
“那他这是怎么回事?”苏赫巴鲁瞥向大夫,大夫心中一凛,知道苏赫巴鲁以为自己是袒护他们,忙道:“是那人身子骨不好。刚才属下看了,那人手脚冰凉,经脉运行不畅,应该是畏寒的体质。若不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便是早些年受过什么罪落下的病根。”
苏赫巴鲁沉吟道:“嗯……你们下去吧。”
那几个汉子如获大赦,连忙告退,大夫也跟着退了下去。
苏赫巴鲁屏退了下人,踱到床榻边上,看着昏迷中的楚汜出神。
楚汜受伤的地方已经被仔细的上过了药,为了尽快愈合,也怕压了伤口,大夫特意叮嘱过不可给楚汜穿衣盖被,是以他整个人就几乎是赤裸的躺在床榻上,若不是还有纱布的遮掩,当真是一丝不挂。本来按照鞑靼人的习惯,此时已经撤下了炉火,寒夜虽冷,但是并非不能抵抗。现在为了楚汜,又把炉子抬了出来,烧得旺旺的,楚汜这般清凉的躺在这,也不会觉得冷。
苏赫巴鲁侧身坐在床榻上,伸出手去摸楚汜那双紧闭的眸子。
这般倔强的脾气,怎么都不肯求饶,再来硬的估计就会断了吧。那不如……苏赫巴鲁的指尖下滑,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脆弱的脖颈,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和羸弱的脉搏。
第一次触摸到楚汜皮肤的时候苏赫巴鲁就觉得他的皮肤触感分外好,跟在草原上常年风吹日晒的蛮族汉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想必此人养尊处优,定是没受过什么苦,因而才用了最直接的办法,想让他屈服于肉体的痛苦之下。但是一顿鞭刑竟然被他一声不吭的扛了过去,这倒是出乎苏赫巴鲁的意料。刚才听大夫说话那意思,怕也是受过什么罪吧。
苏赫巴鲁的手继续下滑,抚上那残破不堪的胸膛。
谁会让你受罪呢?受的是什么刑罚呢?你不是皇帝的情人么?他竟舍得?
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
第14章
淡淡的草药香气窜入鼻腔,唤醒了沉睡的意识,楚汜手臂微微动弹,牵扯到筋骨皮肤,刺痛立时传到脑海,他禁不住轻呼出声:“嘶……”
楚汜刚发出一声轻吟,身边就有人凑了上来:“楚大人醒了?”
楚汜侧过头对准焦距,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汉族侍女。他的眼睛转了转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确定自己仍然在鞑靼的营帐中。
还活着。
他舒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侍女仍然怀有警戒,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
“奴婢叫凝纱,本是幽州人。”凝纱并不在意楚汜的忽视,她善解人意地笑笑,“只因首领对我一家有恩,我便自愿迁入了鞑靼追随首领。”
“姑娘真是……”楚汜听到她这番自述,心里着实佩服她一个弱女子有这样的大义,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闭了嘴。
“鞑靼族并没有传闻中的野蛮粗暴,”那女子笑了,“时间长了大人就知道了。”
楚汜听这姑娘言语里的意思,竟是派来的说客,他冷笑道:“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姑娘口中的鞑靼,只怕我楚汜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硬的不行来软的?当他楚汜真的纯善好欺?这一身伤难不成是他自己抓出来的不成?一顿大棒再给一个甜枣,哄小孩还差不多!
楚汜内心愤懑不平,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凝纱不料自己几句话竟惹来楚汜这么大反应,只得讪讪道:“楚大人,奴婢喂您喝药吧。”
楚汜看了那满满一碗黑色的药汁,皱着眉头道:“不喝。”
“楚大人……”凝纱为难道,“莫要为难奴婢。”
“楚大人还是喝了吧,良药苦口,喝了药身体才能快些康复。”有厚重的男声从帐外传来,说话之间,那门帘已被掀开,苏赫巴鲁伟岸的身躯出现在门口,他阔步走到了床榻前。
楚汜见他进来,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这个明显带有鄙夷的动作并未引起的苏赫巴鲁的不满,他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
“楚大人,喝药。”声音下沉,语气里已经暗含了警告。
“想不到,您对我这般关心。”楚汜仍然没有抬头去看苏赫巴鲁,他顶着苏赫巴鲁给予的巨大的压力,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没您的恩典,在下也不用喝这劳什子的汤药了。”
苏赫巴鲁沉默,随后他使了个眼色,一旁服侍的凝纱识趣的退了下去,大帐内只剩下二人,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急速扩散,无形的压力几乎压垮楚汜,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认输!不能屈服!
“楚大人真是倔强。”良久之后,苏赫巴鲁打破不断飙升持续发酵的对峙,话语里竟然有了些认输的味道,“不过这个时候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至少要养好伤,才有可能逃出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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