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对楼清说明情况之后,隔日楼清便带着纪承轩下了山,美名其曰是跟学生熟悉熟悉。
正月十七才换了个武夫子,学生们好不容易接受了,不过五六日,先生也要换。
清行书院创造特例永远都是快的出其不意。
山下如何交涉季长风不怎么清楚,他只知道三日后纪承轩上位,楼请暂时退休。
加上修整,季长风于正月二十九带着楼清前往江南,只他们二人。
临行前一夜,季长风在议事厅召开会议。
圆润的指尖有规律的敲着木桌,一下一下的声音像是某种暗号,季长风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对面的季诺身上:“诺叔,有一事麻烦你。”
季诺恭谦道:“大少爷请说。”
“烦请你再辛苦一段时日,随昶叔去一趟边疆。”
此话一出,连常昶与庸医都稍作讶异。
季诺道:“只你与少夫人同行,我不放心...”
“诺叔你听我说...”季长风敲桌面的手指一顿,截断他的话:“我们兵分三路,我与先生前往江南,一是因为路上还有部署,人太多反而显眼,而大齐和小琴留守山寨,此去时日不定,难保东城有所动作,加之蛋蛋和孙姨一众都留在山寨,若是都走了我不放心,至于边疆那边,凌王爷虽然知道长存的存在,可我们差个借口挑破此事,有德虽武功高超,可心思毕竟不如大齐细,有你与昶叔他们里应外合,相信问题不大。”
被季长风点名到了的除了楼清剩下都在屋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面色凝重。
空间好像静谧不动了,压抑的很,季长风却跟感觉不到似的,依旧用着那平淡语气说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话:“昶叔,撕下庸医的伪装是件费事的活,你要多担待。”
撕下庸医的伪装就是要他将过去全部呈现在他人面前,庸医盯着季长风,心想这小子说话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我明白。”常昶看了庸医一眼,又沉下眼睑:“三个月内,我定将凌王爷带往京城。”
“嗯,有德,我将昶叔他们交托给你了。”季长风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却犀利的让季有德颤抖了下。
“是。”
季长风转向方琴,后者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先开了口:“得了,就知你这贼船不是轻易能上,不管是学院还是山寨,我都帮你看好。”
季长风笑了笑:“就知小琴最体贴了。”
好似身上爬满了蜗牛,方琴只觉得黏糊的让人恶心,她抖了抖身子,嫌弃道:“这话我只想听承轩说。”
“...”
他们二人的打趣一下活开了气氛,连绷紧了脸的庸医都笑了出来。
季诺更是笑道:“既然大少爷都计划好了,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全凭大少爷吩咐。”
季长风道:“诺叔见谅。”
季诺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季家子孙流落在外,二十年已经够了。”
二十年何其漫长,一个个人死去,可背着的却是日夜沉重。
“风儿,护住一个人才能护住一个家,可爹没用,保护不了你娘,也让你跟着流浪。”只要闭上眼,季正林说的这句话就会在脑海浮现,他那充满痛苦的样子就会在眼前。
做事从来都是两个结果,做好和做坏,这不是喜欢一个人,他不喜欢你你可以换个人喜欢,季长风要做的只能一路走到头,非要一个最好的结果。
季长风闭了闭眼,这才万分疲惫似的说道:“一命偿一命,他该。”
至于谁该,大家心里了然。
话说到这,也没继续下去的必要,他们要做的,是让事情按照他们计划的走。
季长风明日要赶路,大家也不再多留,来得快散的快。
季长风回了院子,房间的烛光在门上闪动,他在房前驻足片刻,才抬起脚步往云蛋蛋的房间走。
他推门时正好孙姨从里边出来,两人就这样撞见了。
季长风保持着推门的动作,问道:“孙姨,蛋蛋睡了?”
孙姨往床上瞟了眼,点头道:“刚睡下,还是别吵他了。”
“嗯,我进去坐会。”季长风走了进来,却是为了避嫌,没有把房门带上。
孙姨看着他长大,年纪辈分摆在那,对这小子视若己出,更是爱屋及乌连他的孩子也一带爱了。
孙姨看着他坐到云蛋蛋的床边,一会摸摸他的脸,一会握握他的手,样子慈祥极了。
看着他们父子,孙姨就会想起早逝的小云,季长风因何娶小云他们都清楚,这样有情有义的一个孩子,像极了季正林,情深不寿,是小云命薄,受不住。
季长风在云蛋蛋窗前坐了一刻钟,孙姨就保持着原先的站姿看了一刻钟,等季长风一回头,发现她还在,朝她喊道:“孙姨过来坐。”
孙姨迈开步子,坐在他对面,接过这后生倒的茶。
“孙姨,我明日就去江南,家里就拜托你了。”季长风郑重道。
孙姨道:“说这话欠打,好好去就好好回来,蛋蛋我给你看着,家里给你顾着,你操心什么。”
季长风欢欢喜喜的应了声嗯,他只在季正林的画里见过梁思女,即便季长存有六七分相像可终究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季长风知道梁思女爱他,在季正林和常昶的话里,都曾有声有色的描绘了梁思女被迫离开季正林,最孤独的那段时日,是靠着对他们父子的想念活下去和妥协的。
可要季长风说,梁思女是亲娘,孙姨也是,他从懂事起,就是孙姨陪在身边,照顾他,呵护他,宠溺他,即便有了季长存和邱尚都一样。
孙姨一碗水端得稳,从不会两边倒,有时季长风会在想,在梁思女的坟前喊一声娘,可不可以也对孙姨喊一声娘。
可季长风不敢,要是喊了,梁思女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他忘了,也怕分了孙姨的爱,让邱尚受委屈,这个字,让邱尚喊就行了。
“路途遥远,诺哥毕竟上了年纪,先生又不会武功,你多担待,若是小尚没有去京城,也可路上照顾你。”
季长风无奈笑道:“小尚喊我一声哥,我怎能让他照顾,再则,他的事比我更重要,你放心,不管是我还是先生,都不会少一根毫毛。”
孙姨笑骂道:“毫毛掉了会长,你打算跟我现在数数记个账吗?”
“不但要记,还要签字画押,一根一根都数清楚了。”
孙姨笑道:“还贫嘴,装嫩啊。“
季长风渐渐收敛了笑:“我只想你照顾好你自己。”他真诚道:“你们安好,我才无后顾之忧。”
孙姨心中温暖,所以笑的很柔美:“我的家还能让别人折腾?保准他们来了剥一层皮回。”
孙姨在加入长风山寨之前,只是一位平凡的新嫁娘,那时她刚嫁邱叔不久,来到长风山寨时怯生生的,不过是二十年,她就成了姜还是老的辣的半老徐娘。
“得,你喊一声,我来动手。”
孙姨噗嗤一声,笑道:“行了行了,回屋睡吧,不过是出趟远门,多大点事。”
季长风同她出了屋,道了夜安,各自回屋了。
楼清早已上床休息,山上还是冷,夜里巴不得钻被窝暖着,最好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季长风进门时,楼清翻了个身,眼睛以下都藏在被窝里,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将他看着。
季长风倒了杯茶喝下,先前与孙姨说话时他心不在焉至于滴水未沾,现在解渴了才脱了外衣鞋子上床。
楼清让开了他暖好的位置,等季长风躺下他又挪动身子往他靠近。
季长风不像楼清,整个冬天他的身子都是火热的,可楼清暖被窝的举动还是温暖了他,大手一捞,季长风将楼清搂在了怀里,顺便亲了亲他的发心。
季长风在被窝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道:“明日要赶路,怎还不睡?”
楼清在他胸膛里蹭了蹭,轻轻应道:“习惯了等你。”
季长风见他把‘你不在我睡不着’说的这么含蓄婉转,不禁打趣道:“让夫人独守空闺,是我的错。”
楼清忍不住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笑道:“我没见过哪个山贼像你这样将无耻贯彻到底。”
季长风握住他的手,捏在手心里:“冤枉,我明明怕你伤势加重,让你休息了三日。”
“所以日后的主旨就是让我下不了床?”楼清眼眸亮亮的。
季长风终于知道他哪里变了,变的开放了,至于敢跟他开黄腔了。
“你说得对,主旨是用来贯彻的,一日不可废。”季长风翻身压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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