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赫连戗穹垂眸,手指微曲,按着侧腹,“本王已下了决心,只要救人,其余统统不管!”
“若是……”稍稍的停顿后,冷青翼继续说着:“若是殿下去了,对方以南宫月虹之命相胁,殿下当如何?要什么给什么?!”
“本王做了这样的决定,便是弃了身份,那么能给的,只这一条命,本就是欠着月虹的,给了又如何?”赫连戗穹向前几步,走到冷青翼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公子,若你能说的只有这些,那么不必多言,本王心意已决!”
“当年……”冷青翼身子猛然一震,又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当年殿下面对南宫月虹的哀求时,是不是也一句心意已决?然后眼睁睁看着暖暖,为国捐躯矢石间?”
“你好大的胆子!!”随着一声呼喝,赫连戗穹被人踩踏在最为忌讳之处,狂怒暴躁之下,竟是抬起一脚,踹在冷青翼微微颤抖的肩膀之上,冷青翼一声闷哼,彻底倒了下去,“这是本王忌讳!塔达努没和你说吗?!就凭你这句话,本王便能立刻斩了你!”
“所以……咳咳……殿下并没有心意已决……”冷青翼试着撑起身子,几次努力后,终是再次跪伏起来,依旧垂着头,掩着面目,看着又是狼狈了几分,可那话语间仍是不知好歹,不求饶不退缩,“殿下还是殿下,不过累了倦了乏了……也想要任性一回,荒唐一回……那些压在心口的,太苦,苦不堪言,无人知晓理会……不许别人提来……自己却是每日以鸠毒提醒自己不要忘却……殿下,眼下南宫月虹尚会说‘错过一时,或者就是一世’,可若殿下再次一意孤行,舍了民族大义,毙命于南宫月虹面前,在下敢说,以那南宫月虹的刚烈性子,定然不是一世,而是生生世世再不会原谅殿下!如此地狱黄泉,两缕孤魂兜兜转转,再不相遇……”
“……”赫连戗穹以袖掩口,身子踉跄而退,退到桌椅边,颓然坐下,本性非烈,这些话语下来,情绪已是平复许多,袖口上又沾染了熟悉的红,眸子里满是落寞,“眼下已是僵局,对方抓住要害,除了本王亲去,无他法解救人质……难道还要本王再次眼睁睁看着,与五年前相同之事……”
“人,一定要救……但不是明日。”冷青翼隐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松懈,唇角也勾起笑容,终是过了第一关。“事有巧合,当真太巧……那日,阿罕护送南宫月虹和小怡途中遇袭,本是击退了对方,可偏偏阿罕受小怡之托,原路返回,是道义使然……见到有人闯入红釉小筑,带走了在下,那些人,是景阳王府的人……这或许是个巧合,在下当时以为是景王爷得了消息,找到了在下藏匿之处,现在看来,便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话不必多说,已然到位。
“没有证据,不足以说任何事,在下也非三头六臂之神人,不可能一语道破纷繁复杂的关系,殿下要给在下时间……可是,南宫月虹和小怡,等不起。”冷青翼继续说着,思路清楚缜密,无任何破绽,“对方尚不敢伤人,除了对殿下有所图谋,多少也要顾及右相……即便两人已是断了父女关系,但血亲仍在,所以殿下暂时可以宽心……明日之约,必须要有人去……阿罕去,阿罕易容成殿下去,要做的事不是救人,而是见到人……见到人,跟踪而至关押之地……”
“可本王与阿罕身形不似。”赫连戗穹顺着冷青翼思路去想,便像是眼前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正主绝不可能出面,小喽啰哪有机会见过殿下本人?最多不过画像……”冷青翼像是不想再多说,又或者是累了乏了,不愿再多说,“想必殿下已是明了在下意思。”
“……”赫连戗穹渐渐平静,看着眼前之人,心下又有了另一番评价。
屋子里静了下来,直到一双精致布靴再次来到眼前,赫连戗穹弯了腰伸了手,扶着冷青翼起身,“冷公子,多有得罪,还请……”
话说不下去,只因地面一滩深红血迹,被扶起的人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脸颊一道红痕,唇角血迹斑斑,胃腹间立着四根银针,虽不知何用,但定是强止伤情无疑,难怪分明伤重病疴,却全然不见颓势,咄咄逼人的势头锐然夺目。
“殿下言重了……”冷青翼吃力地笑了笑,努力稳住身形,“殿下宅心仁厚,是部落之福……在下竭力而为,却也是有求于人……那么,如今在下可好向塔达努将军交代了……”
“你们十日之约,已有听闻,本王心有敬佩。”赫连戗穹面上不掩羞愧,“冷公子劳心劳力,本王还要拳脚相待……”
“在下冒犯……殿下又何必自责……”冷青翼推开了赫连戗穹的搀扶,勉力作揖,“夜已深,殿下尚需部署……在下就不打扰了。”
“……”赫连戗穹收回手来,也不婆妈勉强,还冷青翼坚强独立,“休息一夜吧。”
“好。”冷青翼吃力缓行,推门而出,唇角一抹笑意,心中对赫连戗穹一番赞叹,有王若此,真正百姓之福。
风雨中,阿罕仍是站着,等着。
看着冷青翼出来,上前为他撑开了伞,想要去扶,半途还是收了手。
“扶我……去莫无的房里……”那一脚带着怒气和内力,也不知道左肩的骨头断了没,只觉生疼生疼,那胃腹间止痛的银针,之前倒地虽是下意识地让开,但仍是无可避免刺穴更深一寸,渐渐失了效用,此时更是收了去,免得碍事,“疼得厉害……怕是再逞能……也走不到……”
“冷兄……小冷……”阿罕扶住冷青翼,感受着他因疼痛不适而不能抑制的颤抖,说不出半个字来。
“没事……”冷青翼笑着,像是今夜该有的月光,“我就是去看看……塔达努将军有没有……守约……”
第六十六回:五里云雾
莫无的门口守着小厮,屋内有婢女,赛华佗正欲离开。一切井然有序,热炉正暖,熏香淡淡,莫无仰躺于床上,锦被盖着,面上清爽,发丝整齐,一旁婢女正在收拾沾血的布条秽物,待婢女离开,屋子里整洁不染。
“小兄弟,你来了?”赛华佗正在收拾他的药箱,抬头见了被阿罕搀扶进来的冷青翼,微微皱眉,“你做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刺穴止疼……左肩挨了一脚……”冷青翼已是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喘息间,被阿罕扶到桌边坐下,便用着拳头深深抵进胃腹里,额际冷汗层层而出,胃里犹如插入一柄钝刀,来回拉扯,一刻不停,刀锋磨砺着血肉,除了疼,还觉得恶心,翻涌的腥气一阵一阵,来时路上已是呕了两次血,赶紧拿了赛华佗的药吃了一粒,想来也和药效过了有些关联,“无碍……已服了……药物……”
“真是自找的!刺穴止疼,穴位受损,只会伤上加伤,我来看看肩膀……”赛华佗上前,褪开冷青翼作肩衣物,眼前肌肤一片紫红,几处拿捏,还好骨头未断,随手覆了药物,整了衣物,赛华佗在药箱里翻了翻,拿出一粒淡黄色散着清香的药物,递到冷青翼面前,“止疼用的,这世上被活活疼死的,也不稀奇,还有,这脸上的伤又是哪里来的?”
“无碍……”冷青翼不接,摇了摇头,勉力笑着,说道:“赛先生……药物金贵……在下……已无可交换之物……”
“先记着,将来让床上那人来还。”赛华佗笑眯眯,一脸褶子纹路,早就心有盘算,半点不吃亏,“有一株珍贵药材在七绝崖半壁间,让那人为我摘来便成。”
“这……倒是简单……”冷青翼伸手接过药物,想也未想,便吃了下去,只待药效发挥,“赛先生……要走……可有交代在下……”
“老朽一把老骨头,休息不够自是不行,床上的让他睡着就成,你若无事,也去睡着,你若倒了,老朽无银两可赚,床上之人也无法治愈,三思。”赛华佗背上药箱,拉过阿罕一起向门外走去,“小兄弟,你这一身伤也没好,和老朽回屋子。”
“不,赛先生,阿罕是请赛先生去看看殿下的……”阿罕虽是担心冷青翼,但仍是随着赛华佗走了出去,话语声渐行渐远,冷青翼早已无心多管,无力地趴伏在桌面,耐着疼痛,看着床上的人。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忙碌一阵的婢女,行礼于冷青翼面前,看起来也疲乏得很。
“没了……回去歇着吧……”冷青翼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赛华佗的药果然神奇,眼下不消半刻,绞痛已是去了许多,只隐隐闷痛,头晕目眩,想来脸色定是差得吓人。
“公子……多多保重。”婢女脸上微红,冷青翼和莫无闯阵的事情已在谷中传开,下人们各个说得吐沫横飞,而她时来运转,被安排过来服侍,见两人俊逸容貌,早已乐开了怀。
“谢谢……”冷青翼轻笑,像是见到了那些个曾经服侍过他的婢女,如此笑容关心,偏偏落得个惨死下场……
景阳……
“那奴婢不打扰公子休息……”婢女匆匆行礼离开,见得如此绝色笑颜,若不离开,大约会昏倒在当场吧。
门关上,一室安静。
惊心动魄,生死一线,辛苦支撑,狼狈不堪的一天,眼见着,就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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