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不觉得惊讶?”右相南宫平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字一顿地问着。
“走好。”他从不多话,一如他的弯月刀从不会挽出好看的招式。
第一招,便是杀招!
被斜插出来的剑挡住,似乎在意料之中,于是,他刀锋一转,第二招!
依旧是杀招!
第二招杀了一个人,但不是南宫平,有人挡住了他,挡住他的人,被杀。
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
他会的,只有杀招。
死了许多人,人挡不住鬼。
南宫平也慌了神,他被拖拽着左躲右闪,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消息,埋伏下了高手,根本万无一失!
但是他错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他不该起了贪念,不该想着将眼前的年轻人招安于手下。
也许所有马都能被驯服,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驯服马的本领!
他来,是为了杀一个人,但现在他杀了许多人。
他不计较这些,杀或者被杀,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便没有退路。
当所有人都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当老人无助地向后退缩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哭声。
孩童的哭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爷爷!
爷爷?
那一瞬间,他的心底像是被锉子磨过,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爷爷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人。
生死关头,从不多想的他,想多了。
一柄长剑从身后刺进了他的身子,直接从前腹钻了出来!
他踉跄着向前,没有惊愕,没有懊恼,依旧淡漠冷酷,他看着眼前的老人,举刀便砍。
弯月刀砍在老人肩上,并不深,可同一时间,他身子里的剑被猛然抽了出去,血喷溅在老人脸上身上,倒显得无比恐怖。
老人看着他,看着他像是微微牵起了唇角,喃喃地发着一些破碎的音:
爷爷……
“右相,您老没事吧!本王来迟!”
他转身,看着那人,惺惺作态的那人,不久前将弯月刀交给他的那人。
“大胆贼子!竟敢刺杀右相!抓起来!”景阳拿着剑,沾满了他的血,一脸义愤填膺地看着他,呼喝着,可那双眼,实在掩饰不住。
掩饰不住极度的喜悦!
他依旧没有惊愕,没有懊恼,如此也好,欠下的都还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弯月刀,看着向他冲来的人潮,笑。
第一杀手的笑,冰冷……而纯粹。
鲜血四溅在空中,分不清是谁的,他一路向外冲杀,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困难。
他的心中有些奇怪,却在冲出相府时,明白了一切。
相府外,围着许多人。
夜很黑,但月光很亮,而且那些人的手中,还举着火把。
密密麻麻许多人,但他却只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
第七回:白水鉴心
先麻后疼,是毒。
那贯穿了身子的一剑,起初并不觉得疼,只是刺骨的冷,滚烫的鲜红。
其他的,还好。
可慢慢的,身子里所有被利器撕咬过的痕迹仿若滚油淌过,一寸寸一分分。
那不是立时致命的毒,那是慢慢折磨人的毒。
毒素侵蚀着伤,让它疼痛,让它流血,让它腐烂,唯独不让它好!
景阳站在原地,眯着眼,看着莫无,笑。
那是胜利骄傲的笑容,那是鄙夷不屑的笑容,那是将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毫不在意的笑容。
他的人不会拦住莫无,一切不过给右相做做样子。
莫无中了剑,中了毒,会在剧痛中死去。
可是,在剧痛中死去还不够,远远不够,弥补不了他内心的焦躁嫉妒,远远弥补不了。
如今,很好。
莫无已被穆远山庄的人团团围住,跑不了,天大的本领也跑不了!
而穆杰青,已答应双手奉上一柄绝世宝刀。
他笑,一切一切都很顺利,但他仍旧不爽,十分不爽,因为那人站得太直。
他了解自己刺的剑,了解自己下的毒,但不了解那人何以站得那般笔直!
夜色太暗,黑衣太深,看不到艳红和生命的流逝。
他不禁颤抖,不禁怀疑,难不成之前的一切不过自己的幻觉或者臆想?!
相比景阳的万般算计猜度,莫无什么都没想。
他站得笔直,不过是一种习惯。
全身戒备,越是濒死的局面,越能激发他属于野兽的本能。
他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看着他。
仍是看不清,因为黑,因为伤,因为毒,或者……因为心。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愤怒的,除了那个女人。
他理解所有人,却对那个女人微微不解。
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可笑的、卑微的喜悦。
是不是那个女人天生就是冷血的,并不光是对他一人。
“你是莫无?”一人走上前来,高大威严,声如洪钟,让他抑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是莫无,即便是面对生死也绝不会抖一下的莫无,可是不过一句问话,他抑制不住颤抖,心虚得仿若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那一刻他并不明白,但很快他便懂得,有一种畏惧,是天性。
“是。”没有迟疑,没有恐惧,坦然,一贯的坦然,不是没错,而是早已有了背负的觉悟。
“是你杀了我儿穆方群?”再问,男人的手握着剑,指节泛白,一触即发。
“是。”再答,不辩解,不退缩,他是莫无,他可以死,但不能懦弱!
那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穆杰青挥起了手中的剑,砍向眼前的年轻人,他要他死,但不是现在,如此一剑,不过是泄愤,对方一定会提刀相抗,他不过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莫无确实提刀相抗,出于本能,他的刀,弯月刀,已经跟随他十五年的刀……
断了。
那一瞬间,在其他人的眼中只发生了一件事情。
鲜血飞溅,莫无的血。
穆杰青的剑和莫无的刀,不过是碰撞了一下,便发生了最可笑的事情。
曾经无坚不摧的弯月刀,曾经杀人无数的弯月刀,忽然间变成了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叮的一声,断成两截。
穆杰青和莫无同时一愣,但事情已经发生,什么也无法改变。
长剑自莫无的左肩斜砍而下,不知拉到哪里,只看到飞溅而出的血花。
漫天血花,莫无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男人。
“乖徒弟,有一把剑是这把刀的克星,遇上了,这把刀便连块破铜烂铁都不如。”
“师父,我不信,这刀能劈开最坚硬的石头。”
“相生相克,那把剑,说不定在你爹爹手中。”
“师父识得我的爹爹?!”
“我只识得我自己,你爹爹是谁?”
“师父,我没有爹爹。”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这是被遗忘了多久的记忆?!
十二岁那年,他下山带着的,不过一块被野狼撕得几乎看不出形状、被岁月抹杀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襁褓,他认为那不足以称之为线索,但因为那微不足道的线索,时隔二十七年他找到了他的生母。
而如今,如今……
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是他最狼狈的一刻,终其一生,不曾这般狼狈过。
他倒了下来,终是支撑不住一切的残破,倒了下来,倒在自己的血泊里,眼眶发酸,心口发胀。
唯独,感觉不到疼。
先麻后疼,是毒,贪欲的毒。
一直用内息压制住的腥气再也无所顾忌,他张开口,无助的呕血,身子剧烈震动着、蜷缩着……
他没想到,在麻木愕然之后,竟是这般的痛!
“带走!”男子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自责不安,只有厌恶,大约厌恶着他的血,玷污了他的衣物。
他在男子眼中,大概猪狗不如。
陆秋远动了,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的陆秋远走了过来,在与穆杰青擦肩而过时,她说她要好好看看杀了儿子的人是什么模样。可她蹲下身子,看着莫无的时候,故意低垂下的头,用光影遮住了一切的邪恶,她笑,笑得狰狞,她张了嘴,声音极小,他却听得字字清楚,她说:他是你父亲,他会后悔的,之前你没死,真好。
曾经,他以为他要找寻许久,或者,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
却没想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那一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陆秋远,终于将她看得清楚。
是恨,原来,他所遭遇的一切,源于母亲对父亲的恨。
他们三人,谁更可怜?
说不清楚。
他竟忽然怜悯起来,明明最狼狈最可悲的是他,他却怜悯起别人来。
为什么?他从不想为什么。
穆远山庄的人,七手八脚地来绑他,他的意识已经不清,但还没有消散干净,他流了很多血,所以,觉得冷,如堕冰窟。
“等一下!”
一声呵斥,来了一群人,一群朝廷的人,人数不比穆远山庄少。
一直看着好戏的景阳一惊,已看出领头的,是衙门捕快头头赵海敬!
“大胆逆贼,竟敢刺杀右相,还不束手就擒!”赵海敬也算小有名气,因其刚正,颇受百姓推崇,如今他出现在此地,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赵捕头,此人杀了小儿,穆某已经向武林同人发帖,将用此人血祭我儿亡魂,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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