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莫无低声应着,看着木头做的墓碑上刻着的字,“青翼,明年春天,我再带你来。”
“好。”冷青翼转过身来,仰头伸手,探着莫无额头,“我陪你驾车,免得你头昏眼花,不小心睡着了。”
“我没事。”莫无拉下冷青翼的手,掩去身子里的不适,“走吧。”
“好。”冷青翼笑了笑,也是掩去所有的不适,与莫无相携相牵走向马车。
身后,一缕阳光温暖着泥土堆成的坟墓,坚实的木头上,刻着:吾之挚友凌越。
风吹过,呜呜作响,宛若故人道别。
公子,凌越等着公子真正展颜欢笑那一日……
凌越,不知隔着这层人皮面具,你可看得清楚,这欢笑,当真发自内心。
马车再次行将起来,将枯萎残败遗落在身后,却是有了约定,与来年的一片欣欣向荣。
“原来,驾着马车,是这般恣意潇洒的感觉。”冷青翼坐在莫无的身侧,微微有些兴奋,虽然迎面的冷风若刀子般割着皮肤,让他冷得浑身发颤。
“你回车辇里,外面太冷了。”莫无又靠近了些,却是遮不住冷风肆掠。
“你不冷么?”冷青翼侧头看着莫无,高热时,怎会不觉得冷,“两个正好取暖,我不回去。”
“……”莫无看着冷青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今夜我得靠你照顾,你不能倒了。”
“……”冷青翼抬头看莫无,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何时见过莫无这般示弱?
“快进去,你先歇着,后面我才能歇着。”莫无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说的却是实话。
“好。”冷青翼自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乖巧地退回了车辇,忽又探出头来,说道:“别硬撑着,若是从马车上摔下去,我不会管你。”
“不会。”莫无轻轻笑出了声,车帘放下,将两人隔开。
莫无微微弯下挺直的腰身,用手背拭去唇角滑落的殷红。
冷青翼按着胁下伤处,窝起了身子,痛苦地喘息。
而唇边却挂着相似的笑容,有些话不必多说,用心的人,自是会懂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四十四回:不轻然诺
景阳坐于院落中饮酒。
月落中天,冷风习习,烈酒伤身,忧思伤神。
他派出去许多人,没有放过任何一条路,却是找不到人,皇上已是对他的恣意行径大为不满,朝廷正当用人用兵之际,他却为了一己之私,占用兵马,扰乱百姓,如何得民心,获圣欢?可是,他所憧憬的天下,不能独缺一人,绝不能!
仰头又一杯辛辣落肚,今夜他已喝了许多,不知是否醉了。
“王爷。”身后一人走近,为景阳披了裘袄皮毛,“夜深了,歇息吧。”
“小奕……”景阳喃喃道,一个用力,将身后的人拉入怀里抱住,“本王哪里不如那个江湖野人?!”
“没有,在小奕的心中,王爷是世间最好的。”肖奕乖顺地靠在景阳怀里,垂着眼睫,看着桌上酒杯里的玉露琼浆。
“天下之大,本王去何处找他?”景阳看着怀里的人,穿着素白,柔顺的发,一如那人,“小奕,你越发的像他……”
“是么?王爷喜欢就好。”肖奕掩着眸子里的冷光,说着万般讨喜的话,“王爷不必忧思,依着小奕看,王爷可以撤回兵马,重新获得君宠。”
“不可能!我绝不会放弃小翼!”景阳不由分说,断然拒绝。
“冷公子……自是可以找到的。”肖奕轻咬着下唇,继续面带着笑容,贴着景阳的身子,“布告已是贴出,总有些江湖匪类贪图赏银,乐此不彼,王爷何须亲自寻他?再说,那脚镣,天下唯一处可以去除,王爷只需派些得力之人于那处守着便是。”
“本王倒是忘了!”景阳浑身一震,瞬间愁云散尽,喜上眉梢,看着怀里的人,当真多了几分喜爱,“小奕说了极对的话,本王要奖赏于你。”
“王爷,今日放榜,小奕已是新科状元。”肖奕微微仰首,看着景阳俊朗的面容,“来日吏部选试,小奕入朝为官,辅佐王爷,怕是就不能若如今这般随意方便,所以……”
“小奕不必多说。”景阳抱着肖奕,轻而易举站起身子,向着屋内走去。“今夜本王什么都满足你……”
“谢王爷。”肖奕在景阳怀里软软应和,娇弱羞涩模样,可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如此一步步地走,定能走到他想要的高度!
冷青翼,你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肖奕便绝不会让你再回头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
马车行将了一日,莫无和冷青翼离七绝崖不过再还有一日半路程。
本该为了行踪隐秘,风餐露宿,但冷青翼无比坚持,选了路经的小村落,找一户人家借住一晚。
“这位大婶,在下与家兄路经此地,家兄染了风寒,不知村里可有空屋可住?只住一晚。”脚下的铁链用软布包裹着,遮掩在衣摆之下,夜黑不清,倒也发觉不了。
“东头老李,是个铁匠,单身独住,人不错的,不妨去试试。”路边的村妇多是热心,虽见眼前的年轻人样貌平平,衣着朴实,但这说话的调调,一听便知与他们村里人不同。
“多谢。”冷青翼作揖答谢,走回马车边上,将莫无扶了下来。
半日驾马,马不停歇,莫无自是勉强了些,高热又厉害了许多,如今意识昏沉,四肢沉重,虽是勉力支撑,仍是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冷青翼轻咬着唇,吃力地撑着莫无,胁下伤处阵阵撕扯,也不以为意。
“咳咳……”沉闷的低咳,莫无努力聚集些力气,减了冷青翼一些负担。“住这里,不妥……我没事……”
“别操心,不会暴露的,有我呢。”冷青翼看着莫无强撑模样,心中难受,若是还有丁点力气,眼前这人定不会有半分示弱。“你这样再在野外吹风,只会更糟。”
“……”莫无不语,他很少这般病重依靠于人,心中不觉有些烦闷。
“又不是铁打的身子,病了便是病了。”冷青翼轻轻笑着,自是知道莫无心中的郁结,“好了,换我照顾你,之前马车上说好的。”
“……睡一觉就没事了。”莫无别过头去,心中别扭,“你自己……”
“我很好……”冷青翼低下头,心中温暖,眸子里是掩着情愫。“顾好你自己。”
两人找了李铁匠,冷青翼一番有礼有节,几定银两,便得了一间屋子,还有一些食物。
“小兄弟,不是我老李自个儿吹牛,这药若是让你家大哥喝了,保准一身汗,明日便好了!”李铁匠也是个热心人,给了祖传的药方,还乐呵呵地煎了药,如今端进屋子,见着冷青翼迎了出来。
“多谢李大叔。”冷青翼接过药碗,笑脸盈盈,“不知李大叔可否借灶台一用,小弟想再做些粥来。”
“无妨无妨,小兄弟随便。”李大叔自是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说话极为讨喜,给的银两也公道,“家里的鸡刚生的蛋,小兄弟也可给自家兄弟补补身子。”
“不甚感激。”冷青翼端着药碗,回身走到莫无床边,“醒醒,把药喝了再睡。”
“咳咳……”莫无低咳两声,支起身子,将苦涩的药仰头一饮而尽,看着冷青翼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咳嗽。
“好了,别再瞎操心了。”冷青翼轻拍莫无的背脊,待他咳得稍缓,扶着他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坐于一边,“赶紧好起来就是,可别烧成了个傻子。”
莫无心有余力不足,这次虚耗得狠了,在沉重的病痛面前只好乖乖就范。
看到床上的人沉沉睡去,冷青翼探着那依旧滚烫的额头,微微蹙眉。
取了些米,放在锅里熬煮,切了些菜叶撒入其中,揉了些面粉,裹了鸡蛋小葱,摊了饼子。白色的身影在灶台边上一番忙碌,白玉般的指头,摆弄着厨具,一点不见生疏。香气慢慢散开,冷青翼虽在王府养尊处优,但闲来无事,偏爱琢磨些小食点心,粥羹汤水,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李大叔,我做的多了些,您也吃点。”冷青翼将做好的东西端放在桌上,取了一些端进屋子,对着李铁匠说着。
“好好,闻起来就馋得很。”李铁匠也不客气,单身汉子,平日胡乱做些东西糊口,自是没有这般精致可口。
“莫无……”额头还是滚烫一片,像是温度丝毫未减,冷青翼心口抽痛,却是掩而不显,轻轻唤醒高烧中的人,小心地扶着靠在硬邦邦的床栏上,“没有软垫,搁着你了,忍耐一下。”
“吃些东西,才能恢复力气,我知你定是没有胃口,多少吃一点。”冷青翼舀了一勺清淡的菜粥,菜粥里有些切碎的蛋饼,吹了吹,递到莫无微微干裂的唇边。
“我……自己来。”莫无不自在地别开脸去,自小到大,从未有过这般待遇,“这双手,并未受伤。”
“做这些,好歹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冷青翼闪开莫无打算接过碗去的手,坚持道:“你歇着,我来,你张嘴就成。”
“……”莫无无奈,只好张口,只觉菜粥温热,蛋饼软糯,满口香气,不过淡了些,吃不出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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