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昏昏沉沉,二人大约睡了一日一夜,吃喝虽是重要,但体虚时,多也顾及不到。
抱着水壶,薛语昕急匆匆去了大婶住处,放下水壶,请了大婶给些热水,做些热乎米粥馍馍,自己则冲回药屋煎药。如此一来二回,待到他提了食盒,端了药碗再来到蒙古包前,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门未锁,推门而入,屋内安静,床上一人被软被裹得只露出头来,床侧一人斜斜靠着,盯着他的目光,微微凶狠。
“怎地如此慢?”
那般不耐烦语气,当真教人火大,想来也不是小厮下人,如此使唤。但转念又是一颤,此人说是治好心疾便要索命,可如今不但不杀,反而出手相救,种种而论,若是换了自己,也定是烦躁得很,便也无从计较。
“这是退热……”将食盒放于桌上,硬着头皮,端着药碗走到莫无跟前,打起十二分精神,直视对方沉黑双眼,话未说完,手上一轻,药碗便到了莫无手中,仰首一口气喝下,空碗递回。
本以为让这人吃药是件难事,毕竟自己使坏在先,如今这般干净利落,自是让他傻了眼。
“还有何事?”
见他杵在原地,一脸傻样,莫无又甩了一记冷眼,起身走到桌边打开食盒,淡淡香味顿时溢满屋内,不觉真的饿了。
“还……还要换药……”薛语昕在屋角柜子里翻出药物和白纱,立在一旁,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床上之人。
“你替我换,他的我来。”
一抹黑影当是极快,断然阻了视线,一副蛮横不讲道理恶霸模样。
“……”薛语昕无语。
“……”冷青翼亦无语。
莫无无视二人无语,桌边坐定,解了衣衫,露了结实上身,匀称肌理,白纱缠裹,微露淡粉。原来抱着冷青翼回来时,其人已然昏睡过去,莫无尚算知道轻重,自己撑着重新换药包扎,这才上床休息,只背后伤处不免照顾不好,如此炎症难消。
薛语昕不敢怠慢,上前手脚利索,不出半刻,一切处理妥当,伤处虽有些许化脓,但并不严重,几次换药,想来便无大碍,如此不觉松了口气。
“你可以走了。”冷淡的声音,着实不惹人喜爱,这般过河拆桥本领,简直炉火纯青。
“……我半日后再来。”薛语昕倒是淡定,不生气也不反驳,又交代几句如何照顾冷青翼,便被扫地出门。
门外日光明媚,两个闲人等得着急。
“如何?小莫和小冷如何了?”小怡一边往嘴里塞着白白团子,一边问道。
“是啊是啊,有没有好多了?!”阿离一脸着急担心,只是嘴角白色残迹,述说着先前二人于蒙古包外恣意吃食的场景。
“挺好的,比想象中好。”薛语昕见二人模样,其实也习惯,盯着小怡手中袋子,伸出手来,笑着说道:“阿罕将军的手艺,我也要。”
二人微傻,这还是那个话不多,人不亲,一天到晚围着阴沉沉坟墓的……那个小破孩么?
“喝点粥。”
蒙古包内,冷青翼被小心扶起,换了伤药纱布,披了外衣,靠坐床上,身后垫着软垫,身上搭着软衾。
若说冷青翼自小,多是被人照顾,不会照顾别人也属正常。
那莫无,一人飘零,独来独往,刀尖舔血,冷心冷眼,便会照顾人了么?
一勺慢舀,浅浅白粥,唇边轻吹,堪堪僵硬。
看着递到唇边的粥,看着端碗僵直的人,微微张口,淡而无味的米粒,滑入舌上味蕾,分明带甜,甜得发腻。
一勺又一勺,半碗米粥很快见底。
“还要……”怎地这般快?冷青翼不甘心地瞟眼桌上食盒,应是还有。
“不行。”端着空碗之人,走到桌边一阵风卷残云,食物本就不多,不消半刻,便已全然而空。
“……”冷青翼舔了舔唇,回味半碗粥的香甜可口,心中不服,同为病人,缘何待遇相差如此。
“还要喝水么?”
充愣间,不知何时莫无已至床边,手中拿着茶盏,吃力伸手去接,却见莫无仰首自灌,尚未反应,唇已相缠,清甜温热之水,缓缓滑落喉间,微微有些遗漏,顺着唇角向下蜿蜒。
外衣半搭,里衣松散,发丝缕缕,垂落肩上。那口角遗落的晶莹,泛着剔透,滑过隐隐约约的白皙细腻,不知滑落何处,惹人遐思。
“……”一吻终结,两人微喘,相望迷离,情难自拔。
“咳咳……咳咳……”
忽来的咳嗽,昭示着发热之人尚在病中,宛如一盆冷水,浇得情欲消散一空。
“来日方长。”冷青翼前倾,倒于那片宽广,手按自己心口,感受那里不再那般虚弱的跳动,“我也累得很,没有力气……”
“你在屋内时,温凛来过,我已和他说了决定。”莫无揽着怀中之人,翻身倒下,除去两人外衣,盖被而睡。
“……冥城多有规矩,此后大约听命于人,再无洒脱恣意,莫无……”冷青翼掩下眸子,唇舌打结,不知从何说起。
“有何不可?”莫无唇畔牵起,遥想日后,并无半点烦忧,“冥城极好,有你有家。”
“……”心口砰然而跳,冷青翼一阵紧张,恍惚间以为心疾又来发作,等待片刻,并无疼痛,而是止不住翻涌异样情愫,统统冲向眼底,阵阵发热,“莫无,再说一遍……”
“温凛来过……”
“不是这句!”
“有何不可……”
“你!”
“……有你有家。”
温柔话语,镶嵌于心田,春日风暖,绽放满目芬芳。
柔软再次相触,婉约情深,缓缓闭阖双眼,携手入梦。
来日,方长。
“等一下!”
即将入梦的气氛,戛然而碎,冷青翼忽然嚷嚷,惹得莫无皱眉不悦。
“算算今日,我们离开京城已有几日?!”
“怎么?有何关键?”
“那时,以为你离开……我让芸娘助我,芸娘让我助洛月殇……”
“所以呢?”
“拟了计划,可后来见了皇上,我有改观,之后一直万般艰险……就给忘了。”
“洛月殇之事与你无关,莫再多想。”
“……莫无,皇上并不昏庸,我担心洛月殇之计,反被景阳利用……”
“……说吧,你心中惦念的,还有谁?”
“……陆家。”
第一百四十四回:瓜连蔓引
又过两日,二人休憩调理,莫无烧退,伤势渐好,冷青翼底子薄,两日自是无法恢复太多,不过心疾负荷不再,精神算是不错。薛语昕按点送食送药,每每不受莫无待见,却又每每不觉露出笑脸。世事本不难,不过人心复杂,通则不痛,此为医理,亦为人和。
两日后,冷青翼双脚落地,算是能走,不过需要些搀扶,几步牵动伤处,虽有刺痛,但也倔强,早已厌倦床第,一刻不愿多待。推门而出,天地一片辽阔,肺腑一阵清明,展望时,情起恣意,吞吐间,心生愉悦。门外有人,相伴几许故人,围坐一团,终是有些机会叙旧,往日种种,阴霾皆散,只余三三俩俩趣事,牢记心间。
莫无不喜这般热闹,冷落一边,只见那人脸色虽白,谈笑间却似孩童,心无城府,全无忧愁,不觉安心,转眸而望,不远处春意渐浓,草色渐青,蓝天白云,雁过长鸣,河水潺潺,鱼儿跳跃,一派欣欣向荣,重生之景。
欢愉半日,莫无起身抱人,不知扫兴为何,只知怀中之人应是倦了。
当真倦了,靠在莫无怀里,尚未走到蒙古包,便就睡了。
虽说心思玲珑,智者第一,却也这般玩心甚重,不知节制,看似啼笑皆非,转念而想,顿又心生怜惜。
于常人而言多为寻常,于此人而言却为难得。
这一睡,睡了约莫两个时辰,醒时自是饿了。眼前,莫无端着白粥,看着稀薄淡寡,闻着却笑弯了眉眼。新鲜鱼儿,刚刚捕杀,水中熬炖,辅以葱姜,去肉流汤,小米再炖,如此一碗鱼粥,几番考究,香气扑鼻,垂涎三尺。
“还要……”
“不行。”
虽对薛语昕冷脸冷眼,但其交代之事,件件谨记。冷青翼服药太多,加之几次内外伤受损,肠胃已是虚极,不可大荤油腻,辛冷刺激,亦不可过多贪食,过犹不及。
冷青翼自然也知其中道理,但此粥非粥,而是心意。
独自漂泊之人,多是有些手艺,莫无手艺不错,却也看出比之往日里自食其力的粗糙,此鱼粥着实用心。想着自己睡时,此人于炉火边围转,握刀之手,弑鱼去骨,油盐酱醋,古怪而格格不入,却越发令人心动。
来回讨要,喋喋不休,那人终是“屈服”,又讨得一个碗底。
睡也睡了,吃也吃了,便来了精神,絮絮叨叨便将与芸娘、洛月殇谋划之计,侃侃道来。洛月殇身份,莫无自是知晓,计谋之中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但也不乏惊险之处,毕竟蓄谋对付之人乃九五之尊,又怎会那般容易。
“最怕时机不好。”冷青翼微微蹙眉,心中百转千回,思虑良多,“洛月殇并非蠢人,报仇也非其所意愿,不过背负向前,不得不为之。吴浩天已保下,唯一明线,但愿已有突破,找得线索,其他不怕,只怕……因我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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