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儿迟疑了再三,才起身道:“阿日阿义,我们走。”
“公子。”瘦子在圆儿爬上洞口的时候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方才那人眼中分明起了杀意。”
圆儿愣了愣,翻了个白眼:“你看错了吧?”
圆儿三人离开不多时,嘈杂的人声越发明显,坍塌的土堆一下被人掘开,光亮伴随着吵闹的声音同时涌进来:“找到啦,那瘸子还活着……”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瘸子举起脖子里那被粗麻绳穿起的事物细细看了一眼——白骨枯木的质地,一颗獠牙般尖长的弧形。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善意,圆儿并不知道,瘸子早在他走进牢房的那一刻已经瞥见了他脖子里代表身份的信物。
“圆儿……西野袁二——”
第12章 袁琛
京畿东区是公族贵府聚集之地,尤其是东街尽头,风景秀丽而人烟稀少,孤零零地杵着几座宅子,偏偏这样好的风景却鲜少有高官贵妇前往。
因为这里住的向来都是边地门阀公子——换句话说,这里住的都是各路门阀不得已留在京中的质子。
西野民风粗犷不习礼教,男子以善战、多妻为荣,其主袁世冲,除了正妻育有二子外,众多妾室还给他生了十三个庶子,八个庶女,其高产之能常常叫京畿诸姓鄙夷之余又暗暗嫉妒。、袁琛被羁留大与,多年不得归家,但每年西野进贡土产都允许其探望,以慰思乡之情。
灰头土脸的袁二就是跟着这些人进了袁琛在大与的府邸。
“请随阿二往这边走。”
一名侍从忽然单独引开袁二,袁二看了眼阿义,便点头跟他走了。
府邸占地不大,却布置缜密,走到一处风景优美,地势开阔的庭院,便看到一个穿着广袖直襟布衣的高大男人站在水边等着自己,风扬衣起,素得仿佛王畿的雨水,而不再是西野的黄沙。
“阿二告退。”
只剩下两个人,袁二顿时扑上去,呜呜咽咽地喊了一声:“……大哥。”
男人回过头,鬓角几缕发丝垂落而下,露出一张俊朗刚毅的脸庞,这张脸上带着隐忍的神色,眸色偏浅的眼中却赤焰灼灼,在见到袁二的一瞬间,那火焰 “噌”地一下从眸子里烧了出来——
“啪——”
袁二捂着脸,委屈又可怜地望着自己大哥。
“好威风的袁二公子,一声不吭带着这么两个笨蛋闯进京畿,令尊知道么——”
这人似笑非怒地看着满身狼狈的袁二,手指关节发出“喀喇”的声响——正是袁世冲留在京畿为质的长子,袁琛。
西野袁世冲能征善战,多妻多子,却只有两个儿子是正室所出,一个是十七岁后一直留在京畿的长子袁琛,一个就是次子袁真。袁世冲性情粗犷,对子女多不亲近,可袁氏一门生出的儿子却偏偏比有些精心教养的大族子弟更为优秀,那袁琛十四岁上阵,十六岁便有了“西野烈将”之名,只可惜迫于当时的形势,被送入京畿,名为太子舍人实为京中留质,十三个庶子早早习武上阵,成为西野武装的筋骨。唯独次子袁真,则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从小祸害乡民,得了个“西野小魔王”的诨号。
袁二,也就是“西野小魔王”袁真,沐浴梳洗之后穿着袁琛的衣服走出来,由于穿不惯京畿的长衫大袖袍,敞着领口露出一片结实耐看的胸膛,湿漉漉的头发犹不驯服地散在脑后。
不同于京畿名士的白皙阴柔,袁真黑得发亮的皮肤和深邃的面部轮廓无不透露出西野男儿特有的野性之美,尤其当他歪着头朝袁琛眨眼一笑的时候,仿佛同时混杂了孩童的天真与男人的邪气。
只是袁琛自顾投喂窗边的鸽子不应他。
袁真立刻凑上去:“大哥,阿真知道自己错了!”
“堂堂袁二公子,何错之有?”
袁真瞥了眼桌子上烧过的纸灰,眼睛蓦然一红:“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西野那么多年,问老头儿,他也从肯不告诉我你的情况。”
袁世冲和子女都不亲近,袁真私底下直接管袁世冲叫“老头儿”。
“所以这一次你是瞒着家里人自己偷偷来的?”
袁真偷偷瞅了袁琛一眼,心虚不说话。
“袁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袁琛极力压低随火气扬起的嗓音,“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京畿曝露会是什么后果——”
“大哥,你不用担心,有阿日、阿义在……”
“那个两个只会任由你胡闹的蠢货!”袁琛冷笑了一声,“京畿十万宿卫军,更有东西南北四营十五万人马,凭你和阿日、阿义这几个人?不出三步就会被钉死在演武场上,届时,袁琛、袁真两颗人头高悬与旗杆之上,西野失嫡,而母亲育龄已高,袁氏再培养一个嫡子继承人要多久?于是旁、庶内乱,章长胥若是在这个时候举兵西野,西野必败无疑,至此,西野亡、袁氏灭,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袁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瞠结了半晌犹自嘴硬道:“不就是……不就是几个软脚虾……我才不会那么笨被人抓住……”
“阿真。”对于顽固不开窍的袁真,袁琛深叹了一口气,“大与不是你你能乱闯的地方,在这里,谁也不会救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明天死在这里,你就是西野袁氏最后的继承人。”
“大哥,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而且……”袁真一下抓着袁琛的手蹲坐在他脚边,“你知道我这人冲动又没脑筋,西野要是靠我就全完蛋了啊!”
“你有分寸会被丢进天牢里?你有分寸会让阿日阿义找到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有过分寸这东西?”
袁真趴在袁琛脚边,垂着头,嗓音低哑道:“老头儿生了我不养我,嬢嬢养了我不管我,现在连兄长你也嫌弃我了……”
十年,袁琛离开西野整整十年,莽撞的弟弟心里却从没有疏远过他。
袁琛手掌落在他背上:“你起来……”
“不……我不起来……”伏在膝盖上的袁真嗡着嗓子道,“除非兄长与我一起回西野……”
“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兄长带我进雍宫见一见天子长什么样——”
袁琛本想安抚的手掌还悬在半空,就见膝盖上的袁真猛地抬起头,黑亮的眼珠子正对着自己。
手掌重重的落下——轻轻拍在袁真后脑勺上:“胡闹。”
被拍开的袁真又扭回来,凑在袁琛身边:“哥,我没闹,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回西野?”
“没有昭命我怎么回西野?”袁琛反问。
“面见天子,把西野的所有实情都说出来,拆穿章长胥老贼所有阴谋。”袁真定定地看着兄长。
袁琛捋了捋袁真不逊的头发,应付地点头:“嗯。”
“哥,我认真的。”袁真义愤道,“他把我们袁氏的少将军留在大与,明知道西野是大片荒原还要增加赋税,让我们打北夷人又不给粮饷……”
“阿真。”袁琛垂下视线,忽然道,“也许,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真的吗!”袁真猛然一喜,却并没有明白袁琛这句话的深意。
在这种重逢的时刻,袁琛自然也不愿意说破,脸上的线条缓和下来,甚至伸手替弟弟整理起过于宽大的衣领。
忽然,他脸色一变:“阿真,你脖子里的狼牙令去哪儿了?”
狼牙令是西野袁氏的信物,也是袁琛、袁真嫡系公子的身份象征,关键时候甚至能够直接调动西野少量兵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却见袁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结痂的后脑勺:“大哥,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袁真好不容易在兄长袁琛阴渗渗的目光下把整个事情给讲述了出来,完了“嘿嘿”干笑两声,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好。
“你知道那个瘸子是什么人吗,就这么随随便便把狼牙令给出去了?”
袁真挠挠后脑勺装傻,不说话,反正他知道,人,袁琛骂他再凶也总是纵容他。
袁琛再不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浪费力气,他的狼牙令也是一定要追回来的,所以,这个叫“瘸子”的人他总得想办法会去救。
“不愧是袁家的子孙,有心机有胆识……”袁琛冷笑道,“你的心机和胆子就都用在算计自家人身上了——”
“哥,我这不是……”
袁真讨饶的话才开口,就被发火的袁琛捏住手腕一扭,从背后摔了出去。
后者一个骨碌翻身坐起来,跟个过冬熊崽似的,“嘿嘿”傻笑着看向自己兄长。
袁琛没理他,招来一个侍从低语了几句,说完回头见袁真还坐在地上,忍不住抬腿踢了这小子一脚:“白长一身膘,脑子被母狼叼了,滚回自己屋里睡觉去——”
“我想和大哥一起睡!”
“有你在我睡不着。”
“正好,我见到大哥也高兴地睡不着!”袁真咧嘴露出满口白牙,“咱们找块空地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他一扭脖子手腕,筋骨发出嘎达的声响,大有立刻动手打一场的架势。
“袁二。”
袁琛哗啦一掀袍子站起来,那飒爽的姿势让蠢蠢欲动的袁真眼睛一亮,刚想起身,却见兄长袁琛走到一旁的衣柜边上,翻出一件干净衣服丢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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