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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角 (旦旦巫)


  却见那灰衣人不躲不闪,长剑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雪光。让人眼花缭乱的雪色锋刃肉眼可见地出现在空气中,轻描淡写地斩断了那些紫印。灰衣人边挥剑边向前飞掠,几乎是瞬间就干掉了那一群符文,出现在夺今的一尺之外。
  夺今的面目都扭曲了,如同见了鬼:“这是……洞若!你是……你是……!!”
  雪光一闪即灭,灰衣人割断了他的喉咙。
  世界安静又喧嚣。
  打斗声没有了,流血的声音也没有了,风雨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大风又吹开了窗户,灯熄。
  灰衣人停顿了一下,也低头念咒,一个蓝白色的半球形以他为中心荡开。风雨声又退远了,他俯身点亮油灯。暖光又平和地亮起。
  我看着灰衣人向我走过来。
  我本跪坐在地,正随着他的靠近仰头看他的脸,越发觉得夺今那一群人的确很丑。这人长得和师父有的一拼,高鼻深目,黑发如漆,下巴的线条略微尖削,显得有些倨傲和凉薄。
  他俯身捧住我的脸,用大拇指抹开我脸上的血。他的脸离我很近,我才看清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像是雪后的深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旦旦巫O(∩_∩)O

  ☆、是

  二、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你能再帮帮忙和我把他们抬上山扔了吗?”我忍了片刻,没忍住,脱口而出,“喔,真是太丑了。”
  他歪了歪头:“你不害怕?”
  我不解:“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想了想说:“这么多血。”
  我说:“我杀猪的时候也有这么多血。”
  害怕,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却也不可能外来授意。我是真的不怕,不怕夺今他们,也不怕他。我只怕过一个人,是我师父,在那个有薄雾的清晨。
  我把他的手从我脸上拿下来,又说:“你到底帮不帮我啊?不帮我就走吧……或者到里屋去歇一会儿也行,要喝水那儿左拐再右拐那堆猪草旁边有一缸自己舀。我要先把他们丢出去,夏天到了,这么多肉放在这儿是要烂的,会臭死人。”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拉住我正要去捡脑袋的手,道:“别收了,你不用住这儿了,跟我走。”
  我说:“不行,虽然你救了我,可是我也不能跟你走。我哪儿也不去,我还要在这儿等人的。”
  他说:“师父走了。他临走时让我照顾你,我是你师兄,你跟我走。”
  我一愣:“什么?他走了?去哪里了?”
  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余光瞟到他的蓝眼睛,落满了初雪般无奈而温柔的悲伤。他就着那温柔的初雪,嗓音醇厚悠远:“很远的地方,总之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信你。”
  他从袖中掏出那柄杀人无数滴血不落的剑,让我看剑柄上的花纹:“我的这把剑叫洞若,你的那把琴叫观火,它们是一对的。师父他走了,换我来护着你。我要带你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我感觉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刚刚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
  他毫不隐瞒:“师父原本是他们的主人,可是主人之上有更高的规矩。师父做错了事,触犯了规矩,就该死。但他们打不过师父,就只能来欺负你……还有,他们想要我们的琴和剑,那样他们才能找到下一个主人。”
  我完全听不懂,但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他说的都是真的,跟他走。
  我在那儿呆坐了一会儿,忽然爬起来一阵风一样冲进卧室,掀开床板把我的琴搬出来。这是我的琴,也是师父的琴。它通体雪白,弦若蓝玉,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花纹,看不出来是什么形状。
  我师兄刚好走进来,伸手,把剑柄上的花纹与琴上的花纹拼在一起,完美地拼出了一朵妖娆怒放的莲花。
  我当即嘶声痛哭。
  =============。
  那场泼天大雨过后,天空碧蓝如洗。
  前一晚我直接哭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背上琴就和我师兄走了。
  我不是个轻薄的男孩儿,喜欢占帅哥的便宜。可除了那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我走之前提议把最能生的一只黑母猪小红带着,被我师兄否决了,他向我再三保证,我俩饿不死。
  岂止饿不死,我跟着他走了俩月,简直是天天吃香喝辣,我都不知道人间除了猪肉还有如此多的美味佳肴,越发觉得和他走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我师兄每天都很忙,要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我什么也不懂,也不想去懂,一串糖葫芦就可以塞住我的嘴。每次他和各路牛鬼蛇神谈事情的时候,我就舔着糖葫芦,拉着他的衣角东张西望。
  三个月后,我们两个人四处奔波吃香喝辣的日子结束了。
  我师兄有了一支军队,于是奔波的不再是我们两个,而是一整支军队。我们很少再有机会进城买糖葫芦了……于是我师兄给我抓了一个做糖葫芦的随军。我师兄再会见的人也不再是当初那些形单影只的牛鬼蛇神,而是一些领着其他军队的牛鬼蛇神。
  我在这儿少不得要提一句,我着实是冤枉了夺今他们。
  出来这么久了,见过这么多人了,我也算明白了——夺今他们长得其实也不算太丑,更丑的比比皆是!
  咳扯远了。
  现在我师兄更忙了,有时候甚至不把我带在身边——上战场的时候。每每那些时候,我就待在最安全最暖和的帐篷里吃糖葫芦,让做糖葫芦的那个大叔候在门口!
  啊……生活如此惬意。
  我师兄的军队越来越庞大,加入进来的其他军队也越来越多,最终汇成了一支十分骇人的队伍。大军行进的时候黄沙滚滚冲天而起,几乎有丈来高。
  但我师兄不是唯一的领袖,他的军队人数在大军中只能排到第五,于是领了个五统领的称号。全军有名有姓的统领直排到八十开外,可想而知,统领们开大会的时候是个什么惨状——人人都有一套说辞,一个想法,一个计划,乱得不可开交。
  每次开会我都趴在我师兄膝盖上睡觉,有时候睡过三轮起来他们还在吵。我有些时候会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我的名字,爬起来问,师兄又说什么事也没有。可我知道不是的,因为其他人对我的态度着实有些怪异,我经常会感觉到四面八方如狼似虎的目光,要把我吞了。
  但我懒得去想。我师兄说要护着我的,他怎么说我就怎么信,我乐意。
  ==========。
  我师兄长了一张冷漠的脸,事实上也是个冷漠的人。他对我都很少笑,对别人那真真无时无刻不是张名副其实的棺材脸,还飕飕地往外冒寒气。可再怎么也架不住他位高权重——最主要的是长得好——投怀送抱的络绎不绝。
  这原本不干我什么事,可这些小情小趣牵扯到许多后事,我少不得要提一提。
  事情是这样子的。
  我与师兄一直住的一个帐篷。与别家统领兄弟不同,我是个完全不管事的,每晚我师兄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早晨他走的时候我还没起,几乎没有与他同进同出过。因为这个匪夷所思的时间差,别家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发现我们是一起睡的。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口渴,爬起来想喝水,忽然感觉身边有一个软烘烘的物体,一只柔软的手在我的胸口处游走。
  我登时不能好了,尖叫一声把那个人踹下了床,回头一看,是个穿了等于没穿的女人,面容姣好,肢段玲珑。
  我不知道自己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的,一瞬间就知道她是来勾引谁的,以至于在她说出“诶……诶怎么不是五统领”的时候,我还想为自己的机智叫个好。
  这时门帘一阵响动,我师兄进来了。
  我抬头看到他的脸色,简直吓得魂飞魄散,直说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他快步走过来,提起那个女人的头发,不理会女人的尖叫,丢出去,叫人杀了。
  做完这一切他复又折返,扯开我的衣服看遍了我全身,然后吹灭了灯,上床来搂住我,说:“睡了。”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他说:“睡了。”
  我师兄是个清明人,这之中的沟沟回回必定想得比我清楚一万倍,我也懒得废话,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约约觉得,今天那个女人碰上的是我,我竟然挺开心。
  想必我师兄加强了戒备,这样的事件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可我既然这么说,那必然还有下次。
  下次出现的时候却是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师兄练兵去了,我照例窝在帐篷里午睡。睡到一半感觉有人在摸我,这回摸得很带劲,很有力度,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只手上的薄茧。有了上一回的经历,我已经不是那么着慌,反起一脚要把那人踹下去。结果一脚之下,仿佛踹到了钢筋铁板,那人纹丝不动,我的脚倒是疼得抽筋。
  我惊恐地爬起来。
  床上的另一人正支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我,也认得这个人不太丑的脸——无垠军大统领,战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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