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汗巾有些发愣:“他这样子,还能受得住么……”
见我犹犹豫豫的,江碧波一把夺走我手中的汗巾,鄙视道:“唧歪什么?!他身上都是血,还一直在发烧,不洗洗怎么降低体温,怎么上药?等着伤口感染?”
“你不来我来。”江碧波把袖子一挽,作势就要脱去严凌身上的衣服。
我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护在身后,想要夺回她抢走的东西,可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敢碰到她的肌肤,自然没能抢回来。
江碧波哼了一声,将东西卷起塞进我手里:“还是你来吧。我若真帮他处理,谢统又要吃味。”
她暗暗吞了下口水,依依不舍地说:“便宜你了。这人容貌绝伦,脑子里却不知哪壶提不开,跟着你这个大木头。”
万一严凌真是那个人……他那样骄傲冷漠的人,又怎么能忍受被一个小姑娘照顾?
我将她捻出去,哆嗦着手解开他的衣袍,一边心道:“陈渊,你冷静些。”
将他放进水汽蒸腾的浴桶中时,他依然毫无反应,紧闭着双眼,任由我动作。
我手抖得很厉害,几乎快拿不稳毛巾,最后咬着牙,抚摸上他的左胸。
他胸前的皮肤纵横不平,有些伤疤已经愈合消退,有些伤疤却似新添的,结了痂、硌了手。
我一阵晕眩,颤抖着放到他胸肋之间,果然发现了明显的接合痕迹。细想那日我气急之下将他一掌拍伤,出手碰到的正是这里。
我哆嗦着嘴唇,另一只手自他下巴处缓缓拂了过去,生怕将他吵醒。那片形状特殊的伤痕,原来不仅仅只在颔侧分布,甚至连锁骨处,也……
原来……他不是害怕短袖,而是、而是,害怕我发觉他的这些伤。
形状奇怪的伤痕是那日从牢狱中的烧伤吧?他心底一定很在意,不止一次地说过很伤心的话。
“我相貌丑陋,十分吓人……”
说什么都不愿意我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份会暴露,到时便无法接近……恨着他的我。
周阳?他不是君子。
严兄啊,我、我……十分恨一个人,该怎么办?
那就恨吧。
他从未喜欢过我。
……原来……从未喜欢过你?
严兄可是我醒来后,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既然下决心和你做兄弟,自然也该知道你的长相。
你……当然……认不出来。
很丑对不对……
没有。
不必……安慰我……
严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么?能够结识你,是我醒来后最高兴的事……
严兄对我的好,远胜他人,我会永远感激严兄的……如果哪一天你摆喜酒,一定不要忘记请我来喝。
永远……你不会的……
未来之事……不好定论……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有时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晚上偶尔传来的温柔触感,那都是他吧?
定魂丹根本不是什么草药炼制的,他也不是苍陵山的弟子。
那是他的血。
为了不让我嗅到血味,才费尽心思用草药味道掩盖。
是了,也唯有他的血才能让我现形。我早该明白……
他胸前的新伤,也肯定是……为了我。
痛楚难当,可他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实在忍不住了,才借着咳嗽声喘息一会,压抑着肉体的煎熬,一次次温言悦色,对着我强自欢笑。
我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汗巾抓也抓不稳了,飘在木桶里。
小白,我喜欢你。
他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对不对?难道我……就是小白。
后来他也唤我陈渊,他不可能明白的……所以他钟情的……
我几乎心下泛起一股空荡荡的感觉,有些僵硬地抱着他,解开他额头上那根袋子。
眉间一点朱砂痣,就像是一枚永远不会错认的印记。
心甘情愿付出、为爱痴狂的那个人,是他啊。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拧捏住了,窒息地几乎透不过来气,愧疚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勒了又勒,好像无穷无尽的悲伤都泛了上来。
严,就是阳。
凌霜而立,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因为有人曾经这样夸赞他脱俗绝逸的姿容,所以他就以“凌”为名。
那日我打伤了他,随后没多久他就出现在我身边,一定是快马加鞭,草草处理伤势后就赶过来了。
这一路又风餐露宿,他定是忍了一程,又是怎么能支撑下来的?
醒来后,对我最好的人,其实不是严凌……而是他啊。
那个微笑起来如暖日明霞的人、冷着脸让我不许喜欢谢瑛的人;说要杀掉谢瑛,不惜面对两方压力、来帮助我的人;
那个我此生恨着又爱着的人……
我浑身颤抖了一会,给他擦了身体,将他放上床塌。不知道是不是水汽太热了,感到眼睛和脸颊竟然都是潮湿的,尤其是眼眶里,似乎又要流出温热的液体来。
我指尖颤抖着从他的眉心划下,放到他嘴唇上,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拼命不让那该死的东西流出来。
他是怀着怎么样的情绪,悄悄在我身边又心喜、又难过地听着我说那些话……
第32章 32、
我既想了他,又想了想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再想了想之前他的种种举动,越想越难过,不禁怔怔地还是流出泪来,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这个人,悄悄在心底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是喜欢么?”
到最后,我不知不觉靠着他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后,他还没有醒。我在他身边坐了又起、起了再坐,终究还是沉默地守在旁边,再也没有挪开。
直到晚上,昱王山庄里报了夜,他终于挣扎着发出几声痛吟,被我牵住的手指有些僵硬。
我松手,他有些受惊地将头埋进枕头里,手指颤抖着移到衣襟前方。
自然摸不到到跑得,我给他换了一身新衣。他该明白,那些个伤痕、印记,早就被我发觉了。
他猛然起身,透出些不自在:“你……为我换了衣服?”大抵是觉得伪装被戳穿,他几乎失态地忘记了保持镇定,严凌特有的粗哑嗓音淡了几分。
我轻轻说:“当然是我……你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么?”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声如沉水:“陈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都到这个地步他,他还想否认么?还想当我是傻子么?还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戴着严凌的假面具骗我吗?
我提起左手心上躺着的玉佩,举到他面前,失控地狠狠抱住他,情绪瞬间决堤,流淌、爆发:“周阳!你不要再逞强了!玉佩、刀伤、胸口的旧伤、眉间那点朱砂……这么明显了,难道你还要否认吗?你、你……我……”
他慌乱地伸手欲抢夺那枚玉佩,我一口死死咬住他的肩膀。听到他“啊”地低呼,垂下了头,湿湿的脸颊擦过我的头发。
好凉,是他在哭吗?
“你……怎么发现它的?”他鼻音好重,听得我也难过。
我颤抖着将玉佩捏在手中,问:“你一直贴身戴着……是我送你的对不对!我的表字是景阳,它上面刻着一个‘景’字……事到如今,你还想赖账吗?”
周阳轻轻摸上我的脸,冰冷湿润的脸颊柔软地贴着我,确确实实是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陈渊……我……”
他盖住我的眼睛,抬起我的手,一根一根亲吻过去,我大口呼气,觉得心里似乎都被他密密的温柔填满了,酸涩地止不住眼眶发热。
周阳将玉佩挂在我脖子上,轻轻说:“我既盼着你记起,又盼着你忘记……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我、我……我早该知道的……”
他吸了下鼻子,俯在我耳边,呵出的气暖融融的,如春风拂过,到最后渐渐就轻了……淡了……化了满山涧遍田野的积雪:“陈渊,你别哭。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会好的……马上就好……”
我在底下抓住他的手:“周阳……我丢了一半情魄,记不起来你。既然你说我就是他,求你告诉我……”
周阳只是低垂着眼,长长眼睫刮过我的脸,肩膀耸动,亦是难过到了极致:“你会恨我,陈渊……我不想说,我只想你记着我。这次,求求你不要再忘了我。我将一切,包括你的眼睛,都还给你。”
他这话来得突然,可我那时心下泛起一丝异样,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十指微微抖动,道:“我只要你。周阳,别再推开我。”
他叹了口气,把玉佩贴近我发热的胸口,喃喃无助道:“我这里也很热……因为我想着你许多年。”
“我也想了你很久。”久到无法消磨这里的思念。
他亲了亲我,放低声音:“不一样的。等你想着我时……我就……”
他滚烫的指尖一寸寸落下去,停在我的腰腹处,接着衣物曳地的几声响,周阳的双唇吻住的额头,咸咸的泪水一点点顺着他的鬓角滑下。
他颤栗着身体抚摸我的下体:“陈渊……我喜欢的人,从来……从来、都只得……你一个。”
我被她拿住要害,霎时愣得动弹不得。没想到他会如此热烈而满腔情意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心下不禁想,我还是个鬼,怎么能害了他。这样岂不是破坏天道规则?
相似小说推荐
-
弹指 (白首到老) 微博 2016-11-17 完结佛曰: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
-
为夫不残 (T的平方) 17K2015.06.02完结一朝圣旨下,全家入狱,皇帝单独宣他:你可想救你亲人? 想!他当然想!可是代价却是让他代替六皇子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