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有机会带你来玩,这地方和你家那边的景色完全不同呢。”
陈秋糖乖乖地应着声,又问,“你……和丁香一起玩呢么?”
叶从心站起来,边踢着脚下的石头边说:“没有。我们之间有些问题。”
陈秋糖沉默了好久,“如果是她对不起你,你就赶紧回家吧。呵,我早就觉得她不是好人,就等着看你伤心呢。你傻了吧。”
叶从心胸口酸,却忍不住发笑,“喂,你怎么就确定是她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她?”
“……你对她那么好,怎么会对不起她?”
叶从心仔细想了一番,并不觉得自己对丁香有多好。相比之下,丁香总是对自己更好上几分。然而这样的程度,已经让陈秋糖觉得自己十分用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好,我不理她了,我以后……”
以后对你……
叶从心想表个忠心。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对她好,怎样对她好呢?她怕自己允诺了却做不到。
“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这个词让叶从心心中一动。“明天吧。”
“具体时间告诉我,我去接你。”
叶从心被她逗乐了,“你怎么接我啊?你也开不了车啊。”
“坐地铁。”
坐地铁去接一个根本没带行李的人,有什么意义啊。叶从心哈哈笑道:“好好好,我等你接我。”她说完,听见对面有个女孩在叫陈秋糖的名字,便问:“和同学在一起么?”
“……嗯。”陈秋糖与杜灵说了些什么,然后躲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说,“就是杜灵,我跟你说过的。哦……你当时应该是没听……”
“我听了!我记得的,杜玲对吧?”
陈秋糖惊喜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显得有精神了起来。然而叶从心确实不记得,她甚至不记得陈秋糖何时对自己说过这个名字。
“甜甜。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插班生不会被欺负吧?”
陈秋糖“哼”了一声,“谁敢欺负我?大家都喜欢我,都愿意和我做朋友。老师也照顾我,比在东北的时候强多了。”
叶从心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仰头望天。
“老姑?”
“嗯,我在听。”
“我给你讲讲我的新朋友吧。呃……你是不是在忙?”
“不忙,不忙。”
陈秋糖讲着她班里的同学,同学是真,争着与她做朋友的情节却是假。这个孩子太不擅长撒谎,所说的话里漏洞百出,叶从心不忍心戳穿。最后,叶从心只能说:“真好。你比姑姑强多了。”
谢谢你,甜甜。对不起啊,甜甜。可是这些话,要说出口怎么就那么难!
“……老姑?你在哭吗?”
叶从心捂住了嘴。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哭了出来,直到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直到满手都是根本止不住的泪水,她才认定这个惊人的事实。她已经多久没哭过了呢?甚至在莱南火车站外看到丁香发的那些话,她都没有哭。
“老姑……你别哭了……你怎么了!”陈秋糖在电话里的声音发颤,她居然也要哭了。
叶从心只得一边哭一边笑。她想起每次陈秋糖哭出来的时候,自己都会问她为什么哭,现在终于认识到这个问题是有多残忍。
有几个人是知道自己哭泣的原因的呢?如果真的知道,又有几个人是能忍着心痛将它说出来的呢?
也许因为是在陌生的土地上,因为与大陆隔着几十公里的海,叶从心一哭起来突然停不下来。她哭得毫无声响,只是鼻腔、喉咙到胸腔,一连串地抽痛着。她蹲在沙石地上,听着那边的陈秋糖越来越大的哭声,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谁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任凭眼泪决堤一般地流,像两个疯子。
直到挂了电话,叶从心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莫名地,大哭一场就仿佛在满是雾霾的心里下了一场透彻的大雨,世界都清明了。
赶海的游客们收获颇丰,拎着装满了海产的袋子,向上走——他们要回程了。叶从心跟上去,坐在车上的时候,再一次将风景照片发给丁香。
一叶知秋:你们家会经常这样赶海吗?
暖香:学姐,刚刚给你打电话,你占线。
叶从心心中一滞,有点不忍心看了。
暖香:既然你说不出口,那么我来主动。
叶从心心中说着“NONONO”,手里却迅速写了几个字发出去:我来说吧。
一叶知秋:我们分手吧。
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迹显示了很多次,叶从心甚至有想过,是不是会错意了?她是不是不想说分手?但是果然想多了。最后,叶从心收到的消息是:好的,学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还是不说话了……
(づ ̄ 3 ̄)づ
第51章 请留步
在单纯地以学姐的身份告诫她尽快上学之后, 叶从心潦草地整理了一下心情,买了次日的火车票。
也该回去了,这一趟小岛之行她准备得太不充分,药没有带够, 也没带电脑,两天不看电脑她已经快疯了。更可怕的是,第二天一早, 她想起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换下来的衣服还晾在浴室里,身上穿的仍然是丁香的衣服。
倒是不难处理,回京之后找机会还给她,如果她不想要了, 便扔掉就好。
上午十点, 叶从心告诉甜甜,自己即将启程回家, 得到了甜甜通过短信回复的一个简单的“好”。忘掉丁香, 只记得海岛的美景和家中正在等待自己的小姑娘, 心情也渐渐美丽起来。
叶从心退掉了房间, 刚要离开宾馆, 迎面就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风风火火地推门冲进来。男人冲向电梯间, 然后突然半路刹车,杀回到叶从心面前,满头大汗,“叶学姐,幸好你还没走!”
“陆南?”叶从心认出了他, 心里有些不舒服,“你知道我要走了?”
“丁香说的。”陆南豪迈地擦了把汗,“我这不,赶紧从单位跑过来!”
叶从心不得不暗暗称赞丁香的聪明。她果然非常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才不会回心转意地去找她,而是干净利落地直接离开。
陆南把叶从心拉到宾馆外,才说:“叶学姐,你不是来找丁香回学校的么?这还没有完成任务,怎么就走了呢?”
“……丁香是怎么和你介绍我的?”
丁香对陆南说的当然是虚虚实实。说叶从心学姐是平时非常照顾她的一位前辈,也是毕设导师手下最得力的研究生。导师知道她一直没去上学,很着急,然而自己又忙得分身乏术,于是特派这位学姐来接她。
陆南说:“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叶从心笑道:“没有,很对。导师说,如果她实在病得不轻没法回学校,我就只当是来看看她,带她回学校的任务就罢了。”
“你也见到丁香了,你觉得,她是有病么?这就算看望完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叶从心没陆南这咄咄逼人的一句话问得结舌。很显然啊,丁香没有病,她顶多是有神经病。但是叶从心一想,不对,你这位男同志,作为喜欢丁香的邻居,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这样吹胡子瞪眼?她冷冷地甩下一句:“她有病,脑子有病。”
叶从心心情舒畅地飘下宾馆台阶,然后在人行道上被陆南抓住了手腕。陆南特别抱歉地放开她,一边鞠躬一边道歉,好好一个挺拔的山东大兄弟,此时像个小弟一样地认错。他说,他不是故意抢白叶学姐,只不过心里太为丁香着急了,如果叶学姐不帮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救救丁香。
叶从心一听,走不动路了,“救她?她怎么了?你和我详细说!”
“也不能说是救……唉。”
陆南请叶从心来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一坐。路上叶从心终于了解了一下陆南其人。他在旷岛县也算是不得了的好学生,山东大学的法学生,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在旷岛县政府做着一个清闲的日常看报纸工作。他工作稳定人品又好,长得也挺端正,不少人抢着给他介绍对象,然而已经24岁的他却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他虽然不说,但是叶从心知道,他只是在等丁香而已。
陆南今天是临时翘了班,好在它平时招人待见,就算被领导发现,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自觉地给叶从心点了杯焦糖玛奇朵,挠挠头说:“突然让我说,我还有点理不清头绪。丁香这事还挺复杂的。”
陆南给叶从心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重磅炸弹级别的:丁香的父亲已经在两周前去世了。老人去得很突然。明明依靠着透析,他的心脏压力得到了相当大的缓解,可是谁也没想到,一场夏秋交际的流感,居然让他的病情急剧恶化,数日内夺取了他的生命。
“还没过三七。她昨天来见你的时候,特意把黑箍摘了,让我别提这事。”陆南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要瞒着你。”
陆南不懂,叶从心却懂。推算一下时间,她现在知道了,那两千块钱确实是急用,但并不是医药费,而是给父亲办后事。最爱她的人就那样突然地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成天夜里闷在被子里,为自己没能更多地陪在父亲身边而后悔。那些做着翻译的活计的时间,那些抽空与叶从心视频聊天的时间,如果都用来陪伴父亲,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