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洵蹙着眉思考了一瞬,干脆利落地收刀,“所以先生有什么办法?”
扶摇冲陵洵作揖,“只怕此法要劳烦将军。”
“到底什么办法,你快点说!”陵洵快要被这人急死。
扶摇看了陵洵一眼,敛目道:“请将军褪去衣袍,立于上风处,或可将那金翅大雕引来。”
陵洵:“……”
这是什么见鬼的方法?陵洵瞪着眼看扶摇,见扶摇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他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大惊小怪。
不就是脱光了站在风口引鸟么,多正常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陵洵其实一直没有绝了对扶摇的怀疑,甚至有某些时刻,断定这人就是穆九,只是他不知道这人又想玩什么花样,此次接近又有什么目的,所以才一直陪着他周旋。可是有时候,他又会不确定,觉得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个人长得和穆九一模一样,却是截然不同的人,毕竟两人的脾气秉性差了太多。
直到此时,陵洵又开始怀疑扶摇和穆九就是同一人,能想出如此折辱他的方法,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只是逗闷子?偏偏陵洵天生是个厚脸皮,他气血上涌,只想拼一口气,倒是想看看这方法不成,他该如何收场,因而直接将身上的大氅一掀,就开始脱衣服。
扶摇提醒道:“风口处恐怕会着凉,将军还是事先运转起暖身的阵术。”
“哦?不是说不可动用阵术?”
“只要不用耗费体力过大的阵术即可,暖身之类的阵术还可使用。”
陵洵终于脱去身上最后一件衣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他似笑非笑看了扶摇一眼,“先生不通阵术,倒是对阵法了解得详细,连什么样的阵术消耗多少体力都知道。”
而扶摇却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甚至此时他根本就没有看陵洵,目光只是落在陵洵带来的那些死士中。
其实在军营中,大家经常是赤条条相见,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讲究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们将军开始脱衣服时,在场所有人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一双一双眼睛简直像是看到鸡的黄鼠狼,贼溜溜的透着兴奋。然而在他们背后,似乎忽然窜起一阵阴风,竟是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寒战,不知怎么的,竟是不敢再看下去,自觉地纷纷转过身背对着陵洵。
陵洵脱好了衣服,再一抬头,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唯一还用脸对着他的,便只剩下穆九。
“他们怎么了,都转过身去干什么?”
扶摇坦然而无辜地摇头,“不知道。”
便在这时,远处似是传来一声尖锐而幽远的鸣叫,只见金光闪过,有人大叫一声“小心”。两千死士纷纷弯弓搭箭,竟是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目不转睛看着陵洵上方大概一丈左右的位置。
陵洵被他们看得发毛,似是被人施了定身术般不敢再乱动,此时也顾不上扶摇是穆九还是穆八,只声音发颤地问;“我我我,我头上有什么?”
扶摇也同样注视着陵洵上空,回答得干脆;“来了。”
来了什么啊来了!
陵洵快要抓狂,垂下眼看向地面的影子,只觉得好大一团,而且那影子正变得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自上而下地压近。
若不是要保持将军威仪,陵洵此时恐怕早就撒丫子跳开了,然而有两千死士瞩目,他怎么也要装出点高深莫测的从容来,因而冷静开口:“是那大金鸟来了?先不要放箭。”
离陵洵最近的一个死士吞了吞口水,干涩道;“那个啥,将军,现在我们想放箭也不敢啊……”
“是,是啊……”旁边一个也附和道。
陵洵听得云里雾里,却注意到此时士兵们的目光都从他的头上方转移到下面,估摸着位置,大概是胸腹以下,腿以上。
所以这些人眼巴巴往自己的下三路盯作甚?
正当陵洵想大着胆子回头看一看,忽然觉得屁股上被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蹭了一下,然后又蹭了一下。
陵洵:“……”
他终于回过头,竟看到一只足有小山高的大金鸟,正乌溜溜睁大着眼睛,用金灿灿的大鸟嘴蹭她屁股。
陵洵脑子里忽然想到扶摇那句:“金翅大雕乃贪狼王以阵术所造,好恶皆效仿其主。若想要将它召唤来,必定以贪狼王所爱之物做引。”
所爱之物……
陵洵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一个大火球从天而降,劈头盖脸滚了全身,将他烫成一只红透的烤鸡。
第128章
那金翅大雕围着陵洵,遮天蔽日的大翅膀以一种老母鸡抱窝的姿态将陵洵牢牢护住,鸟嘴在陵洵屁股上蹭完,又向上沿着背脊一路蹭过去,最后停在陵洵的脖侧,好顿磨蹭,金黄的鸟眼似是愉悦地半眯起来,还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清亮的啼叫。
陵洵被这东西蹭得浑身发毛,动也不敢动,特别是当那玩意将鸟嘴巴凑到他脖子旁边,锋利的尖嘴只要轻轻一戳,就能直接将喉咙戳个对穿,比任何兵器都要管用。
站在不远处的扶摇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金雕,本来还在陵洵身上黏黏糊糊的大金鸟忽然打了个机灵,抖落几片金灿灿的羽毛,有些委委屈屈地往扶摇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将大脑袋挪得距离陵洵稍远一点。
陵洵感觉到金雕的远离,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其不意侧过身,单手搂上金雕的脖子,顺势跃起翻到金雕的背上,同时在金雕的头顶迅速画下符文,准备等金雕反抗,便催动阵术压制。然而出乎意料,金雕并没有如预想般想要将陵洵掀翻下去,反而稳稳地扇动两下翅膀,在飓风中扶摇直上,转眼便飞冲入九天。
风沙迷眼,等一切平息,留在地面的两千死士傻了。
他们将军呢?!
“将军!将军!!”
“这可怎么好,将军也失踪了!”
失了主帅的军队隐约有崩溃慌乱的趋势,就算他们平时军纪再整肃,此时也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便在这时,一个声音好比定海神针,将乱局安抚下来。
“将军已经驾金雕前去寻袁公子,诸位莫急,不出一个时辰,将军便能回来。”
看扶摇说得这般肯定,众人将信将疑,在这两千人当中,官阶最高的是个校尉,他忍不住上前问扶摇:“先生为何如此确定?”
扶摇却反问:“难道你们方才没有看见那金雕对将军的态度?”
校尉被扶摇问得眼睛发直,金雕对将军……还有态度呢?不就是一只鸟么,鸟能有什么态度啊。
就在这校尉脑袋被搅成一团浆糊时,陵洵已经乘着金雕不知飞去哪里,万水千山在眼前飞速掠过,他甚至觉得已经离开了落霞谷范围。
“喂,大金鸟,听说你是那混蛋用阵术造出来的,能说人话不?”陵洵见金雕一直很温顺,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攻击性,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拍拍大鸟头问。
金雕被拍得又眯起眼睛,似乎十分享受,在半空翻了个身,发出悠长婉转的鸣叫。
陵洵险些被翻下去,幸亏他手疾眼快,及时揪住了金雕后颈的一撮翎羽,等那金雕重新颠倒回来,陵洵死命抱住金雕的脖子大喘气,吓得魂都快没了,心说还好没被人看见这怂样,不然将军威仪何在?
这回陵洵再也不敢和金雕说话了,生怕它哪根鸟神经搭错,再来个连环筋斗翻。他一路抱着金雕在云雾间穿梭,冷得直往金雕羽毛里钻,但他心里笃定,这金雕就算再神出鬼没,总归不可能脚不沾地一直飞下去,如果袁熙真的是被金雕带走,说不定此时正被藏在老巢里,只要他跟着,总归会找到。
果然不出陵洵所料,金雕带着他飞了一段,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竟是停下来。陵洵感觉到金雕落地,从他的翎羽中钻出来,却见此时他们正处于一处山崖当中,山崖壁立千仞,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河谷,隐约能听见湍急的水声。
陵洵看了看,见金雕正站在一处山体裂缝外,心里骤然一紧,不禁脱口而出:“袁熙在这里?!”
金雕张开翅膀叫了一声,神气活现地扬起脑袋。也不知它是如何办到的,那庞大的身躯此时正站在裂缝外横出来的一根树枝上,树枝拢共也就人的手臂粗细,相对于金雕的个头,简直是不堪一折,然而金雕站在上面,随风轻颤,竟是站出了几分身轻如燕的味道。
裂缝很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入,好在陵洵身形还算消瘦,顺利钻了进去。进入裂缝里面,便会发现空间变得宽敞了些,能勉强直起身走动,但路却不是直的,要拐上几个弯,因而外面的光无法直接照射进来,越往里面走越黑,最后竟是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陵洵心里却越发激动,因为这无穷的黑暗让他觉得熟悉,和他在寻人阵中看到的场景极其相似,让他更加确信,袁熙就是在这里面。
“袁熙?袁子进?”陵洵试探着唤了两声,却没有回应。他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蓦地一惊,摸黑在半空中画了个符文,阵术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崖壁石洞。
“袁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