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寒江.妃子)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寒江.妃子
- 入库:04.09
“刚才是你在说话?”元绍一手按在凌玉城胸口,以内力助他平复气息,回过头来打量跪倒在榻边的男子。“你是——”他飞快地搜索着记忆,很快想起来此人的身份,“杨秋?那个军医?”
“微臣正是——”
“该干嘛干嘛去,跪着干什么!”元绍先扭头向四下叱喝了一声,见所有人都麻溜的爬了起来,端水盆,拿布巾,摊开银针在火上一枚一枚炙烤,这才定定地打量了杨秋一眼。
真难得,这世上还有人能把凌玉城骂得不敢回嘴——如此丰功伟绩,连他这个皇帝都没能做到呢。
“骂得好——继续,把他骂明白了,朕重重有赏!”
回答他的是一个迅速扭过去的后脑勺。元绍敢向列祖列宗发誓,如果自己不是皇帝,得到的一定是大大的一枚白眼。
杨秋手下不停,轻柔地在凌玉城青紫遍布的腿脚上一路拂过,一边絮絮叨叨:“你看你这两条腿,正面肯定是要活血化瘀的,偏偏反面的棒疮根本没结痂,泡药浴、揉药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针灸艾炷都不能用——你以为陛下给你用内力驱过寒就完事啦?雪地上跪了大半夜,湿气才是要命的好吧,不快点驱出去,你就等着阴天下雨骨头疼吧!”
被军医这样数落着,凌玉城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低着头不与他目光相接,看在元绍眼里,多半倒是不敢。杨秋把凌玉城双腿检查了一遍,正在给他拉下高高卷起的裤管,背后软帘一掀,一个小小的孩童啪嗒啪嗒跑了进来。
“师父!师父我字写完了——”那孩子显然在谨身堂待得惯熟,一进门就在人群里三绕两绕,直扑过来。直到看见凌玉城躺在榻上的样子,才惊疑地刹住了脚步,“师父?”
“咳咳——”
凌玉城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刚吸了口气,就转头向里咳嗽,一边咳一边伸手指了指斜上方。那孩子顺着凌玉城手指的方向看去,“啊”了一声,立刻跪倒:“朗儿叩见父皇!”
“起来。”元绍伸手拉起这个最小的儿子,揽在膝边。小家伙在他手下蹭了蹭,忽然骨碌一转身,踮着脚尖扑到凌玉城身边,仰脸看他:“师父,你怎么了?痛不痛?”
虽然咳得一时不能说话,凌玉城还是勉力抬起手,揉了下小皇子粉嫩嫩的脸蛋,这才按着他肩膀向外推开。元绍站在后方,看着小小的孩子顺着凌玉城的力量退开两步,然后一矮身绕过正在忙碌的杨秋,凑到卧榻末端凌玉城布满青紫的小腿前,嘟起嘴唇从膝盖轻轻吹到足尖:
“吹吹就不痛了,”他像模像样地合起手掌,扭过头,稚嫩的脸蛋上满是认真,“师父,不痛了哟……”
那一刻,即使身为孩子的父亲,元绍心底都有些不是滋味——这小子,待他师父比待朕还亲!
所幸这种诡异的气氛被一声大喝打破。杨秋左手拉下凌玉城身上的薄被,右手一拦,把极力想要重新凑过来的小皇子挡在了三尺之外:“小孩子来干什么?风寒要过人的,带他出去!”
“咳咳……乖,别进来了。”在凌玉城一声安抚之下,立刻安静下来的小皇子被牵着手拉了出去,元绍皱眉看了看室内摆着的两个炭盆,再回想一下火墙烧得暖意融融的昭信殿,拂袖起身:
“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把人移回寝殿!你——”一指杨秋,“跟朕过来!”
把凌玉城抬回寝殿,在床上暖暖和和地安顿下来,两个卫士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杨秋独个儿站在床头的小几边,冲凌玉城喝了一声:“胸口衣服解开!”一边哗哗地铺开针包,整理艾条和姜片,时不时扭头扫他一眼。
被抬进来的路上吹了一阵冷风,凌玉城的精神也好了些,不再是刚才随时随地会睡过去的模样。他倚在棉被上,一件一件解开胸前的衣襟,皮裘棉衣,中衣敞开到一半的时候,手指忽然一顿,身子也不自在地挪了一下。
“动作快点,想冻死啊!”刚停了一停,杨秋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跟着就听元绍的声音淡淡响起:“这就是你之前受的伤?”
凌玉城抬头望了他一眼,想要回答,还没开口就迅速皱起了眉头。元绍看他一副又要咳起来的样子,抢前两步,掌心贴上他胸口,另一只手顺便扯开了他解到一半的衣襟,低头只扫了一眼,眼神就是一凝。
“不对——这是怎么伤的?”
全然袒露的胸膛中央,一道骇人的伤疤斜斜掠过,上起左肩,下至右腰。光看这道伤痕,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凶险——只差一点就是腹破肠流,甚至整个人被斜着劈成两半。
一句话问出,连杨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一停。他飞快地扫了凌玉城一眼,又扭过头,定定地打量了一下元绍,这才开口替自家大人解释:“没事,六七年前的伤了。”
说着挤开元绍屈膝跪在床沿,手里银光一闪,或长或短的银针一枚枚扎了下去,时而轻轻捻转。看着七八根银针没入胸口,凌玉城的呼吸平稳了很多,也不再时时想要咳嗽,这才点燃艾绒,隔着姜片为他烘炙胸腹间诸多穴道。
一轮针灸完毕,又灌了碗汤药,卧室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元绍负手站在床头,看着凌玉城安静而疲惫的睡容,半晌伸手,轻轻抚过他仍然纠结不散的眉心。
以前……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睡着之后的神情呢。
身边这人永远是安静而戒备的,背对着他弓身而卧,即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随时随地会醒转跃起的警觉。不知多少次他沐浴后走入卧室,在推开房门或者挨上床沿的一瞬间,床上人匀净的呼吸立刻变了节奏,肩头肌肉悄悄绷紧。
“陛下恕罪……臣只是习惯,枕戈而眠。”
那个夜晚,凌玉城这样向他解释,而他扯下腰间短刀丢了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凌玉城醒转之后,再也没有悄悄向枕下伸过手去,但是一有响动立刻惊醒的习惯却从来没有改变。
而现在,会这样在他面前陷入沉睡……即使是伤病疲惫到了极点,也是从来未有的事情呢。
辛苦了。好好睡吧。
离开正屋,看着杨秋趴在书房小桌上奋笔疾书,元绍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说实话。”他自顾自地在窗前短榻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叩着榻边,“他的病情到底怎样?”
“很麻烦。”杨秋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多少。“腿上的棒疮,跪了一夜的淤伤,本来随便哪一样都得发几天烧。再加上风寒和肺部被勾起来的旧伤——运气好,高烧在三天内能退下去,接下来只要慢慢调理就不会有事;运气不好,转成伤寒,或者勾起来点别的什么,那就折腾大发了。”
“也就是说,至少三天高烧,多的话还说不准?”
“少则三天,多则六七天。再多再少都是凶险,再少,那是人元气不足,烧无可烧,不过大人体魄素来强健,还不至于;再多,就是风邪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元气耗损过甚,就算好了,人也亏损不小,会不会落下点什么病根都不一定。”
不等元绍问下去,他急急接了一句:“陛下,能否让大人挪个地方养病?”
“干什么?”
“大人这病必得有人日夜守着。擦拭降温,喂水喂药,换衣翻身,都得有人专门看顾,更不用说伤在肺部,得时时刻刻注意他呼吸,防着痰液堵塞了气管。这不是一天两天工夫,在陛下寝殿不方便——”人还躺在你床上呢,到时候你睡了,伺候大人的士兵是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
“不用。”
“陛下?”
“他是朕的人。”
“……”
刚才询问凌玉城胸口伤痕时,杨秋一闪而过的古怪眼神又扫了过来。元绍视若无睹,一按榻边,振衣起身:“就这么定了。叫两个人看着煎药,你留在寝殿,时时刻刻守着就是。”转身回到卧室,在凌玉城床头再次坐了下来。
这一守候,便是三天三夜。
第一天深夜,凌玉城身上的热度就猛地窜了起来。从那时候起元绍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为他用烈酒擦拭心口、手足和腋窝,一块一块更换额头上包着冰的布巾,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药,时不时用棉花沾了水轻轻滴上他烧得干裂的双唇……哄着他在半梦半醒中更衣起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水喝药,这些从来没有想过会由他完成的事情,此刻一一亲手做来,竟是显得无比自然。
就像那个雪后的深夜,把全身冰冷的凌玉城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他……不是不可以立刻传唤下人伺候,可是,从头到尾,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然而,即便如此,凌玉城的病势还是逐日沉重起来。
第一天,他的神智还相当清楚,被唤醒以后也能自己喝药喝粥,和他说话虽然没力气回答,好歹眼神里能有反应;第二天就只能迷迷糊糊地被搂在怀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什么东西端到唇边就小口小口往下吞咽;到了第三天,差不多是全然昏睡,叫也叫不醒,粥汤药剂,都只能扶起来硬灌下去——
且,常常在睡梦中紧皱眉头,不安地辗转反侧,双唇翕动,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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