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倾寒不由得倒吸口气,惊诧起来,纵观自己的爹龙越所说与俞年明所讲,虽是同一件事,但其中造成的误会却是极其之大,许多真正的事实都被掩盖了起来,若非今日听俞年明所说,只怕他心里还觉得段书青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却没想,各中误会,造成了多少对一个人的误解,流言的可怕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因着这所谓的一统魔道之事,使得冥阳功的传言越传越玄乎,让更多的有心之士产生了觊觎之心。于是最后,受到唆使的正道与魔道便一同攻上了山,使得……”
后头的话俞年明哽住了,不愿再回想过去那痛苦的事情,他偏过了头去。
龙倾寒与凤璇阳也沉默了,他们知晓俞年明的感伤,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起了彼此的手。
“当年若非我那时恰巧出了教不在,只怕你们如今也瞧不着我,更不知当年的事实真相了。可是,”俞年明抬手抹去了眼底的泪,无力地叹了口气,“即便我知晓真相又能如何,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信,人言可畏,而正道中人又为着他们正义的薄面,掩藏了当年的真相,是以多年流传下来,书青便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龙倾寒听闻这话,愧疚地低下了头,他自己先前也是相信段书青乃是魔头的一员,凤璇阳暗中捏了捏他的掌心,安抚他,他了然地抬头,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便复又倾听俞年明继续诉说。
“而当年我归来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首与烈火熄灭后的烟尘,那些正道与魔道之人早已远去,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我心头大痛,途生华发,也无心去寻人报仇了。待后头想去寻时,久华派内似发生了内乱,一夜之间竟忽地没落了,而钟问之也失去了踪迹。我昔日的属下因着这灭教之争都死的死,散的散,手里头一点势力而都没了,连裹腹都成了问题,更别说派人去查探消息或请人查探了,是以到了最后,便落得我一人长期在此过活,重建他们昔日居住的庭院,而钟问之却是找不着了。”
龙倾寒的心里涩涩的,俞年明这些年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没有亲人相伴,只有空寂的建筑与回忆与之相伴。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他那头白发,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愧疚之感,若果他能与璇阳长期住在这里,重建覆阴教,当有多好。但可惜……他眼底一黯,他的爹必不会同意的罢。
他眼底流光微动,便转换话题道:“那外祖你可见过这钟问之的模样?”
俞年明遗憾地摇头道:“不知,我与他素未谋面。”
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龙倾寒无奈地低下了头,然而这时俞年明竟忽地一拍大腿道:“是了,我想起了!”他唰地站了起来,拊掌:“那时书青曾画过他的画像予我瞧,我去找找,可还存有。”
说完,他赶忙站起朝外跑去,凤、龙两人对视了一眼,也随着他的脚步跟去。
俞年明拐了几个弯,行到了自己的房内,低声喃喃道:“幸好,当年他们只是洗劫一空,并未烧了这里,不若,只怕今日许多东西都找不着了。”
他环顾了四周,便埋头寻找起来,凤、龙两人也随之在等可藏物之处搜寻。
然而,翻找了许久,竟都未见踪影,每个可藏物之处里头都是空空的,只有一些新置的生活用品,其余的怕是已被洗劫空了。
“咦,那东西究竟放置何处了?”俞年明拍着脑袋,回想道,“莫不是被我弄丢了罢,应是不会啊。”
凤璇阳撇了撇嘴道:“老头子你弄丢东西的事儿还少么,指不准这纸都化成灰了。”
“不会不会,”俞年明连忙摆手,正色道,“如此重要之物我不会弄丢的,记得当时书青给我瞧过后,我便将其好好的放起来了,但放哪儿了?嘶……”
“嗤,老头子,我说,覆阴教被灭教后,你可还有见着过?若是未有,那你还谈何存着。”
俞年明一个愣怔,恍惚地道:“我想想,我见过的,不会错,那时被灭教后,我还特意将仅存的这些东西收拾了起来。”
“仅存的东西?”龙倾寒疑惑地问道,“莫非犹有东西未被劫走么?”
俞年明一愣,对上凤璇阳那别有深意的疑惑目光,便道:“不错,是犹有些东西,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儿,贼人带走也无用。我记得当时书青画好画像后,便将其交给了我,我那时为了好好存起,便将其放到了……”忽地,他双眼一亮,兴奋地喊了出来:“我忆起存放在哪了。”
他高兴地拉过凤、龙两人的衣袖,就把他们往外带:“我忆起了,我将它连同那些个小玩意,都一块儿埋在了那棵树底下,当年我以为……”
“啥小玩意?”凤璇阳疑惑地问了出口,哂笑道,“莫不是你这老头子童心未泯罢。”
俞年明怔了怔,回过头来恼道:“你胡说些甚呢,那都是我……呃,他……嗨,总之便是那小子的东西,可不是我的。”
“那小子?”龙倾寒不解地蹙眉,“在当时犹有什么小孩么?”
忽地,脑中闪过一道明光,龙倾寒了悟地问道:“外祖,你说是那小子,可是指爹的徒弟?”
俞年明脚步顿了顿,颔首道:“不错,你竟知晓他?”
龙倾寒点了点头:“在骨都时曾耳闻关于他之事,却不知他是何时跟在爹身边的,听闻,他乃是花家之人,但这花家……”
“子玥,”凤璇阳不满地撇了撇嘴,“为何你如此关心他人,怎地不关心我。”
龙倾寒觑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关心你甚,那时你不是犹未降生么?
凤璇阳哼了一声:“本座便是不喜,你关心别个男人。”
龙倾寒偏过了头,索性不理会这个乱吃醋的人。
俞年明回忆起了往事,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那孩子啊,是书青捡回来的。至于你说的花家,我却是不知晓了,当年那事过后,那孩子也失踪了,兴许是遇上了他的家人了罢,不知如今可还好。”
龙倾寒眼底一黯:“其实,我听闻花家受了牵连,已经举家灭门了……”
“你说甚!”俞年明惊诧地回过头来,脸上唰地变色,“你说他死了?”
龙倾寒犹豫了半响,才迟疑地道:“我不知他可有从那场惨案中逃出,当时我也只是听万前辈一语带过,至于生死我也不知。”
俞年明震惊得踉跄了一步,凤璇阳赶忙扶住了他,好半晌,他才从噩耗中走了出来,感慨道:“罢了,罢了,人命天注定,天注定。”
龙倾寒敛下了眼底的黯然,忽地开口问道:“那孩子当时几岁?”
俞年明愣怔了一会,才知晓龙倾寒问的是灭教之前那孩子几岁,他撇开眼不知看向什么,半晌,才迟疑地出口道:“嗯……这个,约莫两岁罢。”
“两岁?竟如此之小。”龙倾寒喃喃着道。
“子玥,”凤璇阳不满地搂住了他,狠狠地啃了他一口,“你关心一个两岁小童,怎地不关心我!”他瞪了俞年明一眼,吓得俞年明抖了抖,背过身去。
龙倾寒恼地拍开了他的手,擦拭脸上的水渍道:“都说了,那时你犹未降生,关心你作甚?”
“哼哼,”凤璇阳又瞪了俞年明一眼,“老头子,你快些找那画像出来,不若本座同你没完!”
俞年明只得无奈地应答:“好好好。”
他带着他们走到了庭院里那唯一一株还存活的树下,遥看了一眼,又伤感地直摇头。他蹲了下身,在地上摸索了片刻,忽地双眼一亮,指着一块土招手道:“小子,快些过来!”
凤璇阳哼哼了几声,凑上前去叉着腰盯着那土瞧:“作甚呢?”
“将这块土撬开。”
“……”
凤璇阳嘴角抽了抽,这老头子还真会利用人啊。
于是,凤璇阳只得挽起了袖子,将绝世神剑当做了铲土的器具,一点一点地撬开那土,而龙倾寒则在旁给他擦拭汗水。
半盏茶后,一个木盒便在土中现了出来。
凤璇阳松了口气,快速地将动土铲开,将那木盒取了出来。
俞年明笑着取过,取过袖子擦拭了上头的土,又吹了吹,这将将木盒慢慢地打开,而当一看到里头放置的东西时,凤、龙两人都讶异了。
第八十章·得见钟问之之颜
“这是……”
龙倾寒一愣,便信手取出其中一样东西,打量起来。
只见这是一个半大不小的风车,拿在手里时,恰巧一阵风微微拂过,扬起了风车的竹轮,使其随风转动起来。
看着那交叠转动的竹轮,龙倾寒一阵恍惚,耳边似回响起了自己幼时的童声。
——“子玥,快来瞧。”
——“好,来了。”
——“你瞧,这是什么?”
——“哇,好大的风车。”
——“嘻嘻,喜欢么?呶,给你玩,你瞧我这尚有许多好玩的呢,这可是我今日……”
“子玥,子玥,你怎地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龙倾寒的思绪带了回来,他微微一怔,看向身旁叫唤他的凤璇阳,脸上漾起了回忆里的欢快笑意:“没甚,只是忆起自己的童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