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终于有些累了,或是被他跟着跟烦了,江顾白回头,冷冷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楚生道:“你要上山,我也要上山,我看你选的这条路不错。”
江顾白冷笑一声,“那你便自己上山吧。”
说完,他竟然略过江楚生,往另一边走去,而后,又往山下走。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分明上山比较累,何以下山更难呢?哪怕懂武功的人,那也不敢在万丈高山上往下攀爬,此山虽没有万丈,但也是高山。
江楚生看他那般,默默无言地跟着他下山,走不过一刻钟,却是闷哼一声,假作心痛,捂着心口栽倒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江顾白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他那般骇了一跳,想也不想,便跑过去扶他,“江楚生!”
江楚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翻了个身将他压在横生的树干上,唇堵住唇,舌头飞快地探入他的嘴巴,搅动他的舌头。
江顾白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恼他这般不要脸,不住挣扎。
想必是上天也看不惯江楚生,江楚生原本假作心痛,然而制住他挣扎时,竟似真的心口一疼,没牢牢压制住江顾白,江顾白那么挣扎,江楚生往旁一滑落,带动了江顾白,两个人便一起掉下了树去,往山下落。
他们已走了许久,快要到山下,然而此刻离山下还有十来丈高,若是摔下,那也够呛,中途不过有矮小丛叶阻了些去势,然而在坡上滚了一滚,却似更快地往下掉去。
“砰”一声响起,尘埃落定,江楚生却是躺在江顾白身下,将他抱在怀里。
江顾白惊异莫名地支起身看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护他。
江楚生唇边溢血,面色苍白,却竟对天大笑,长笑不绝。他中气并不充足,然而笑声却十分响亮,似乎充满了凌云豪情。
江顾白的手抖了抖,本似要去碰他嘴角,但却没有伸手。
江楚生止笑,目光复杂,道:“这人世间一报还一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顾白,你说是不是?”说罢,他便昏了过去。
第十九章
这下江楚生是真的重伤了,原本他心脉之上的伤便没好全,经了江顾白和自身的重力一压,伤势便重了起来。江顾白为他把脉,好险没有生命危险,江楚生本就炼了中元教内长生诀,筋骨内息均是强劲,加上易筋经自生罡气,却是天然屏障,如果他不是先前在武当山上潜伏许久身体受损,未经疗养心脉仍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要不砸到脑袋,便不过轻伤,修养几天便好了。
因心脉上受伤的缘故,这伤势须得好好护理。江顾白原本怒气冲冲,但是摔下山崖时江楚生竟想也未想护住了他,这与之前相比,对比太过强烈,无法不叫他动容,抓药熬药,倒比之前还多了几分真心。他那个时候虽然照顾他,然而心中所想,却是之后定要与他断了,现在却只想替他疗伤,至于别的,却推后再说。
江楚生何等样人物?揣测他人心思向来揣测得厉害,只不过对上江顾白,不知怎地却没怎么多用这项技能。看他这般,自然明白先前自己不假思索之下所做的事情动了他心怀,若是能加以利用……
江楚生虽对江顾白用了真心,只是那阴谋诡计,仍觉得可用,谁说感情之事便不能谋划?若是不谋划,岂不眼睁睁地看着中意的人跑掉么?
“我以为,你这次会丢下我了……”江楚生目光幽幽,“我骗了你,你就算丢下我,我也不会怪你……”
江顾白把刚熬好的药放在床边小凳上,不答,坐于床边,将他放在床侧的手腕抓起,细细把脉。
“过不了几日,这伤势也会好的……”
“你是不是准备等我伤势好了就走?”
“……我正要回武当山。”
“顾白,你若是那般狠心,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地心软给我希望,我对你那般,你对我却这般,我纵然想断了对你的希冀,那也是不可能的……”
江顾白垂眼,俯身把凳子上的药碗拿起,用调羹舀了药来,一勺一勺喂至江楚生嘴边,江楚生一口一口地把药喝了,在最后一口时,却是咬住调羹,手一伸便将人搂上了床,江顾白倒在床上便急急忙忙想要起身,江楚生双手抱他双脚缠他,将他整个人都困在床里。至于碗和调羹,直接挥出去哐当一声碎了。
江顾白略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都说武当弟子一诺千金,你既已入了武当,自然也该维持维持武当这一美好风尚,你说是不是?”
江顾白一下子想起先前答应与他做夫妻之事,红脸道:“我那时候是看你……看你病得快死了,所以说些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你纵然在前头加上个好听的前缀,那也是谎言,顾白,你这是想要说话不算话?”
“是你骗人在先!一人一次,自然也抵消了。”
江楚生不由笑了,“一人一次?敢问江少侠,我是谁?”
“江楚生。”
“身份呢?”
“中元教……你!”
“是了是了,我是中元教的,那么说话不算话本也是我教传统,哪怕我平日里遵守诺言,但就算不守诺,旁人又奈我何?顾白,你现在可是武当弟子了。”
“你不要脸!”
“男人追求老婆的时候,本来就是不要脸的。”
江顾白一听这话便开始挣扎,江楚生将他紧紧抱住,嘴唇不断亲他。江顾白挣扎了一会便停下,微微喘气,似是休息。
“……顾白,我受伤了,你却没有受伤,你只消用内力在我身上打一掌,哪怕只是推我一下,我登时便制不住你,你为何没有用内力?”
“我……我忘了……”江顾白听见这话,竟似愣住,他挣扎得那般激烈,然而打开他这事却想也没想,连个念头也没生出,难道他真的这般……这般喜欢江楚生么?可是,他又有什么好了?从前他原本还敬佩他,道他是个好汉,后来他做出这种种不要脸的事情,他早便消去那敬佩,全是愤懑。江楚生虽对他采用放养政策,然而毕竟是名义上的长辈,长辈有什么好处,他忍不住也有些自豪,长辈不要脸,他也替他羞愧。
“忘了,还是舍不得?”江楚生故意柔声,那声音几乎让人毛孔都竖了起来,然而战栗骨酥,却也是从耳朵处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我把你当成长辈……”江顾白低声道,“我从前也是钦佩你的……”
江楚生的动作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放过唇边的耳朵,咬了一口,“当我是长辈?你若还当我是长辈,便不会那般自然地说出我的名字,顾白,你说是不是?”
江顾白觉得他步步紧逼,偏生自己又没有什么理由没有什么借口阻他进攻,恼羞成怒,怒目而视。
江楚生将他搂住,低低地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却是忽然消失,江顾白咬牙偏头,不愿看他得意的模样。
“顾白,你喜欢我么?”
“……”
“顾白,你很喜欢我么?”
“……”
“顾白,你若是不说话,便是喜欢我了,你喜欢我么?”
“你……”
江楚生笑道:“你若是说话,但却不反驳,也是喜欢我。”
江顾白挣脱了一只手出来,打在他脸上,江楚生被打,反而开心,望着他不住地笑。江顾白瞪他半晌,慢慢地眼眶通红,最后,竟伤心地哭出声来。
江楚生只听他一次这么伤心地哭过,就是他第一次强迫江顾白,最后还不顾他的挣扎射进他身体里的时候,那时候江顾白是绝望,绝望于他真的和他发生了关系,而现在,他也是绝望,恼羞成怒得近乎绝望。因为他是真的动了心,哪怕知道不应该,不能。
他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江楚生半垂了眼,覆身而上,撑在江顾白身侧。
江顾白似连看他也不愿,侧过头去流泪。
“我也喜欢你。”
他道,轻轻将江顾白的脸拨过来,亲他的嘴唇。
江顾白手指动了动,便连哭泣也忘了。
“别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先前问我,我是否愿意为了你改邪归正,我现在便可回答你。我愿意,顾白,我愿意为你放下屠刀,你呢?你愿意与我一起成佛么?”
江顾白沙哑着嗓音道:“好啊,成佛,佛不可动情动欲,此后你便加入少林寺罢,正好你学了易筋经,无论从何处说,都与佛有缘。”
江楚生顿了顿,道:“我说的佛,是欢喜佛。”
江顾白阅书无数,佛经自也很多,哪里会不知道欢喜佛是什么?顿时恼了,又是一巴掌扇到江楚生脸上,侧过面去,继续哭泣。江楚生竟要与他做欢喜佛,不要脸!
江楚生知道江顾白现下心防不稳,情绪波动,这时候正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刻,只不过看他哭成那样,虽不大声却很哀戚,便哄他道:“是我说错,是我说错,顾白,你想让我当和尚,可是看见喜欢的人,佛也不免动心,那时了凡大师便预言你我之事会教我改邪归正,我先前嗤之以鼻,但现在也服了,了凡大师乃是佛道中的高人,他都未阻止我俩,难道你还心有挂碍?”
江顾白闻言,竟似止了哭声,他想起了无为道长,还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为何,他们两人明明这般不可能在一起,周围的人却似都看好他们两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