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我已经看透你了,今生今世,绝不放手。」
稍稍用了点力气,渡了一些真气给钟宁,接着,又看了他一会儿才下车。
马车外,非凡门门众已至。
殷昊承对上靳十清,气势傲然。「靳宗主,我家夫人暂寄贵盟,有劳费心。」
靳十清闻言,笑出声来。「门主不放心?」
精亮的绿色眸子里透着全然的霸气。「我会让非凡门门众沿路护送贵盟返回江南。」
靳十清一向不是客气的人,对于这等好事,当脍乐于接受。「多谢。」
殷昊承喊了一声。「丁东。」
一名高瘦、皮肤黝黑的青年从两人身后跃了过来,双手奉上一只檀木长盒。
殷昊承示意,丁东转向,将盒子递给风芷。风芷瞧了它一眼,看向靳十清。
靳十清不解。「门主何意?」
「聘礼。」
靳十清示意风芷收下,查觉到殷昊承的目光犹然在马车上,微微一笑。「夜深,明早还得赶路,门主珍重。」
殷昊承沉下眼,掩下炫目的绿色光芒。「告辞。」语音一收,人与非凡门门众不见了。
见状,靳十清扬起嘴角。「明明舍不得,走得倒是干脆。」
凤凰盟右使弹了弹手指。「宗主又打算收人?」这回目标甚是远大。
靳十清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收不了。」他顿了顿。「但,成为姻亲是个好主意。」
「宗主此言当真?」居然这样轻易地把自家徒儿给卖了?
「都收了聘礼,怎能不当真?再说,殷昊承是可以让人不当真的吗?」
那倒是。众人一面点头,一面为宗主的心机深沉退了一小步。
靳十清转向右使。「还有,你不是该在交州吗?怎么来了?」
高轩昂揉揉手指。「属下夜观星象,知道宗主此刻正需要我。」
「又被赶出来了?」靳十清眸子清冷,一语中地。「立马回去。」
「宗主……」无奈地拈着手指,高轩昂叹气。「属下领命。」才回盟,赶来北方,现在又得回到交州去,还真是闲透了。
风芷和树瀞见状,连忙道。「属下恭送右使。」
高轩昂扁嘴,啐了一口,一会儿不见人影。
送走一票人,靳十清看着不甚清朗的月色,目光深远地道。「天要亮了。」
风芷和树瀞拉长耳朵,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回去吧。」
第24章 摧心剖肝(三)
冬尽,春的气息仍远,天空像是泼了墨的画纸,依然昏暗。
回到凤凰盟的钟宁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地过了一段时间,今日终于能够下床。
看到他出房门,盟众的眸子一亮。
「左使好些了吗?」风芷一开口就没完。「这些天真是急死人了,总觉得这一次左使病得特别重。」
树瀞拉了兄长的袖子。但风芷一点也不在意。「我说的是实话。」
闻言,钟宁浅笑。「忙了大半年,睡得沉了些,是该动一动了。」
那张漂亮的脸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小了一圈。说要动一动,盟众都明白,左使指得是练武场。
「左使大病初愈,是否再缓个几天?」树瀞小心奕奕地道,深怕踩了主子的底限。
但钟宁摇头。「无妨。待会儿都尽全力,我也不会放水的。」
说不放水,真的没放。
瞧这钟左使个子小小,但力气颇大,而且专挑那些怕痛怕疼的地方打,凤凰盟的盟众被他打得七零八落,早就忘了钟左使是个大病号。
靳十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待一轮盟众被钟宁打退,将手里的檀木长盒往前丢去。「接着。」
钟宁扔了手里的丈八,稳稳地接住长盒,启盒一瞧,里面放着一把素面的短剑,他将那把短剑取出,掂在手里的重量让他眸子微瞇,抽掉剑鞘,钟宁用了内力在剑身弹了一指,短剑颤动,立即发出悦耳的轻响,薄如蝉翼的剑身映着冬末的太阳,闪着亮晃晃的晶光,耀眼夺目。
钟宁看得入迷,一旁的靳十清向树瀞使了眼色,树瀞点头,剎时从袖里洒出一片柳叶刀海,就见钟宁手持短剑,利落地打中每一把小刀。
见状,靳十清喊道。「再放。」
树瀞咬牙,照着宗主之命又射了几回,无奈袖里的飞刀尽出,也挡不了钟宁的手快,不得已,与风芷、几名盟众拔了练武场附近的叶子凑和,都给钟宁砍了精光。
靳十清看着,抚掌笑了起来。「果然是把好剑。」
钟宁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师尊何时来的?」
靳十清耸肩。「在把剑丢给你的时候。」
虽然对靳十清还气着,但手里的短剑却让钟宁的气消了一些。「多谢师尊赐剑。」
树瀞和风芷听了,纷纷把头低下,谁也不敢让钟宁瞧见自己眼里的不以为然。
靳十清点头。「你喜欢就好,对了,好剑得有个好名字。」
钟宁想了想。「月影。」
这算是巧合吗?那人正好有一把乌日宝剑。靳十清看着徒儿将剑鞘捡起,试着将月影放入袖里的动作。
钟宁在下一刻开怀地笑着,靳十清知道,那把剑肯定长度、厚度都好,重量极轻,分明就是为收礼者量身打造的一般相合。
真是聘礼。
事实上,他们马房里还有一匹漂亮的棕马,仓库里还有一大堆非凡门送来的□□礼品,但他从未向钟宁说起,也不准盟众提。
看着这个让他又心疼又烦恼的小弟,靳十清轻叹了口气。
小七,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你过不了自己那关,我要如何帮你?
抬起头,对上靳十清微皱的眉头,钟宁了然地开口。「春将至,师尊何时启程前往交州?」
靳十清也不把心头的为难说破,眉眼弯弯地道。「知我者莫若吾徒。」
「师尊不在的期间,盟里有我,再不济,也有其他舵主分担。」言下之意就是,反正凤凰盟之于平南将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请放心去寻你的春天吧。
靳十清不客气地点头。「好吧,既然你都说了。」
次日,靳十清果然离开了非凡门。
接连数日,听着树瀞对于江湖的讯息,钟宁的眸子微微放沉。
这一阵子,他虽然下不了床,但每每清醒,总要树瀞向他报告一些事,尤其是那人的事。
「据闻日前殷门主已离开北秦。」
钟宁不解。他一直以为殷昊承会追来江南,但是,他却去了北秦,一去就是三个月。是他太高估了自己,还是他太不了解他?想了又想,钟宁忍不住问。「我们回江南的那几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树瀞皱眉,咬了咬指头。
「树瀞?」
叹了一口大气,树瀞走开,又回来,手里拿了一件衣裳。
钟宁见了,颤着手将那件黑色的外衣接来。「他来过了?」
「是。」
「什么时候?」
「第三天的晚上。」
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真的困不住呢。钟宁红着眼,抚着外衣微微笑了。「见了师尊?」
「见了。」
「原来如此。」
「还有……」树瀞还没说尽,守门盟众来报,难得闲静的下午竟有人上门。
钟宁挑眉。
凤凰盟虽然也是江湖大派,可行事一向神秘,作风低调,门主、左使、右使出门总是朦面,从不以真名相示,怎会有人前来找他?而且还指名道姓?
守门的舵主黎平是这样说的。「那人长得斯文,瞧来有些眼熟,就是不知在那里见过。」
虽然拜帖上的名字不在记忆里,但,那句眼熟让钟宁禁不住心头的好奇。
隔着屏风见了那名瘦弱的男子──带着一身风霜,一脸憔悴。
这长相的确有一、两分似曾相识,但存在极远的年代,一时之间,钟宁不敢确认。「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名男子抬眼,一双眸子含娇带媚,连声音都是细细柔柔掐得出水。「小七,你不记得我了吗?」
钟宁眼睛一亮,喊了出来。「绍霙?」
穆绍霙甜甜一笑。「是我。」
等不及盟众拉开屏风,钟宁自个儿推开,从后头快步走出来。「真的是你!你变了好多,都快认不得了。」
「最后一次见面已是五年前,我当然变了。」穆绍霙苦笑。「倒是你,还是一付小巧可人的模样。」
钟宁翻翻白眼,上上下下瞧了穆绍霙几回。「对了,去年我听说你离开药王谷,这些日子在那里?过得好不好?怎么现在才来?」
不愧是他最知心的朋友,连问句都避得小心翼翼。「前些日子我在京城,但是……」穆绍霙挥手,眸子一沉。「我知道,萨隆找你麻烦了。」
钟宁抿唇。「他不知道我是凤凰盟左使,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找上门,就是我出门办事会比较麻烦些,反正他派来的人像他一样不济事,当作练拳脚也就罢了。」
「可是,他竟与二皇子连手害你……」穆绍霙声调一变,眸子泛着水气。「小七,我好担心你。」
一提这事,钟宁的心跟着酸了。「绍霙,别愁,都解决了。」
「是吗?」穆绍霙不太相信。「你没骗我?」
钟宁苦笑。「真的。」虽然心里有千千万万个自己希望这不是真的,他不曾为自己做那么多。但,这是真的,千真万确到让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