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完结+番外 (日照江南岸)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日照江南岸
- 入库:04.09
“阿溪,你要吃汤面还是包子?”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魏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拎着裤子光着屁股,一支箭般跳回床上。
苏晋之忍俊不禁,这下连笑意也掩饰不住,关上门,走回屋来:“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害羞做什么?”
魏溪脸色大窘:“什么、什么第一次?”
苏晋之慢慢走到床边:“你十四岁那年被野猪咬了,回来烧得厉害,我整夜抱着你,听你在梦里说胡话,第二天你退了烧,可是裤子却……弄脏了,还是师兄亲手替你换下来,把脏裤子洗了的,你忘了?”
魏溪一张脸跟泡过辣椒油似的,几乎可以冒烟,嗓子也是干哑的:“不、不记得了。”
苏晋之叹了口气,很失望似的:“好,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可你就这么换干净衣裤穿?盆里有水,打把毛巾擦擦再换吧,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不用!”
魏溪又想跳起来拦他,又是不敢,稍微一挺直了身子,就觉得屁股底下凉飕飕的。
“那好,我先下去,你一会儿收拾好了就赶快下来。”
苏晋之掩住笑容,慢悠悠地瞟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魏溪大出口气,盯着房门好久,见终于没有动静了,才裹着被子过去把门拴好,给自己擦洗更衣。
这一日天光正好,魏溪换好衣服下楼,看见师兄的一身白衣映在阳光底下,着实亮得耀眼。他边走便看,竟有些醉态,下楼梯的时候脚步发软,一颗心像被万蚁啮咬过,酥酥麻麻又酸酸痒痒的。
魏溪像游魂一样走到师兄身旁。苏晋之微笑着回头,把一屉热腾腾的包子朝他面前挪了挪:“吃吧。”
魏溪心头一漾,只觉数十日来,最舒爽惬意的莫过今朝。
他狼吞虎咽地吞了两个肉包,还未觉饱足,就见那明堂堂的大门外头,飘来了一大片紫色衣裳。袅袅渺渺,好像天空的云霞。
第36章 烟霞
江湖上各大门派有的统一服色,有的不拘一格,唯有烟霞一脉对服装最为讲究。明明是练武之人,他们却一定要穿得跟青楼的歌姬似的,宽袍大袖,轻纱薄绸,在浅色的外衫之上再罩上一层紫色纱罗,舞剑的时候好像壁画飞天,说是看上去更有气势。
只是这样装扮有多实用,就要另当别论了。
只见那团紫云慢慢飘来,步履从容。走在当先的一个衣饰更趋繁复,衣袖衣摆上点缀着不少挂坠流苏,衬得整个人都像是一尊道观里走下来的塑像,又庄严又隆重。
他语速甚慢,自有一副端出来的威仪,一面走一面在责备着什么人:“是你不自量力,技不如人还要惹事生非,现在丢了佩剑,又丢了本派脸面,还有什么面目来求我出头?铸剑山庄正要召开群雄大会,难不成要我放着大事不管,去找个什么不入流的小混混赔你的区区一把断剑?”
“太师公,那剑是我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购得,绝不是寻常佩剑!那是、那是铸剑山庄十年一出的精品,要是给我爹知道被人弄断了,那、那我一定会被他打死的!”
一个鼻青脸肿的弟子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魏溪余光一扫,正是那日被他和罗小鞍先后打趴的秦若欺。
这人当日大头着地,不仅磕红了鼻子,连门牙也断了半截,此刻衬着一身假模假样的烟霞弟子衫,看来真是格外好笑。
给他叫太师公的就是烟霞掌门楚千秋了,听苏晋之描述,他年纪应当早过不惑。可现下一观,这人保养得当,外貌看来不过三十出头。须发乌黑,皮肤光洁,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姿容倒是十分威严。
“老王八!”魏溪才不管皮囊如何,只要一想到这人是谁,就觉得恶心莫名。
“是谁!”说话间,烟霞派一行已踏入大堂。楚千秋也算江湖上成名的高手,耳力过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细微响动。
秦若欺在厅中一扫,很快瞧见魏溪,当下大喜,伸手一指:“太师公,是他,就是他!打伤徒孙又毁去徒孙佩剑的,就是这小子!”
楚千秋冷冷一眼扫来。苏晋之背对他们而坐,他便只瞧得见魏溪,一瞥之下见这少年面容青涩,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便不屑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听说也自称烟霞派的弟子?”
魏溪心头一火,正要举剑,被苏晋之一把摁住,缓缓摇头阻止。
楚千秋瞧见那白色宽袖里伸出来的五指虽然修长,骨节也有练剑而变粗的痕迹,知道这背对自己的男子也懂剑,但看情形,并不敢与自己冲突,便道:“我倒不知道本派何时收过这样不懂规矩的弟子,既然有缘再见,不如亮几手功夫,要是师公瞧着满意,说不定能再指点你几招。”
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着实叫人来气。魏溪想起当日自己发过的誓言,恨不得立刻窜出去,要这王八蛋把当年欺负师兄的账十倍讨还。
可苏晋之却知道,楚千秋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这十年间来功力只增不减,单凭魏溪一人,还万没有取胜的把握。
魏溪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师兄不发话,他到底也不敢妄动。
秦若欺看出他忌惮楚千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道:“怎么,既然是我烟霞派弟子,见到太师公也不懂得下跪么?还是冒名顶替被拆穿了,吓得腿软,不敢过来呀?”
魏溪不语。秦若欺便得寸进尺。
他手里一把不知从哪儿捡来充数的破剑,抖出一截,竟要架上魏溪脖子。
如此折辱,魏溪何曾受过。他目光一寒,几乎没过脑子,躺在桌上的玄色长剑被一拍振起,剑锋并未完全出鞘,精光一闪,已抢先从眼前掠过。
秦若欺只是一呆,而后看见自己破剑落地,持剑的手已少了两指,鲜血狂涌。他看见满手血才想起了疼,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又哭又叫,聒噪得惊动了整个大厅的客人。
大概他仗着门派前辈们护航,满以为自己挑衅也不会有事,可谁想魏溪实在出剑太快。那玄剑此时已然回归原位,好好地躺在桌上,仿佛从未动过干戈,也未曾见过血光。
如此变故,楚千秋也是有些意外,双眼一狭:“不管你什么来路,敢在我面前伤我烟霞弟子,就是自寻死路!”
他语调阴寒,一扫先前装出来的文雅之气,说话之间,现出字字杀机。
苏晋之别无他法,终于叹了口气,站起转身,双手抱拳,向楚千秋弓下身去:“师叔赎罪。”
楚千秋见他眉目熟悉,对着他打量了片刻,而后认出苏晋之身份,当即脸色一僵:“你没死?”
语气非惊非喜,而是有些忌惮。
当年苏晋之年方十六,剑法在门派中已属顶尖,楚千秋正是对此颇为顾忌,才会想要将他除之后快。现在十余年未见,苏晋之武功究竟精进到什么程度,他看来毫无内力,是否在刻意隐瞒,都叫楚千秋无法不加提防。
苏晋之面色平淡:“弟子侥幸逃得一命,现已淡出江湖,不再理会世事。先前萧家堡之事,纯属机缘巧合,并不是要有意与门派做对,希望师叔明察。”
楚千秋神色不明:“好说,你既然离开本派,不必行此大礼。”
苏晋之清楚他为人,听见这话,心头便凛了一凛。
果然,楚千秋伸手过来,看样子是要扶他。苏晋之想要闪避,但没了武功,身手便稍逊一筹,由他在腕上轻轻一搭,底子已被摸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楚千秋再没有任何顾忌,也不必有任何忧虑。
他神色再度傲慢起来:“多年不见,师侄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内息空虚,形同废人。发生这等大事,怎么也不来找师叔帮忙?呵呵,即便你是烟霞弃徒,念在你师父与我多年同门,有这么大的委屈,师叔也不会不管的。”
苏晋之神色不动:“不敢劳烦师叔。”
楚千秋道:“哦?可是你明明被逐出本门,却在外招摇撞骗,败坏本门名声。这又算不算是劳烦到我了呢?”
苏晋之垂首:“弟子知错,还望师叔海涵。”
他一再忍让,魏溪看得心痛如绞。但只要后者稍一动作,便见到师兄的手在袖底探出来,冲自己摆手示意。于是魏溪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硬憋,整个人气到快要爆炸,还是只能忍着。
“海涵?”楚千秋道,“只怕你们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也没将烟霞派的脸面放在眼里。所以即便对我门下弟子,也是百般羞辱,恨不能在我的脸上身上都踩上几脚,才觉得舒心,是不是?”
魏溪心道正是,最好再将你这身装模作样的衣服扒光,丢到大街上遛两圈供人观赏,那才过瘾。
可眼下楚千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师兄,魏溪如何敢造次,一面在心中腹诽,一面手按剑柄,只等稍有不测,立刻上前维护。
只听苏晋之道:“犯下如此大错,的确是师侄教导无妨。师叔要如何责罚,才能消气?”
楚千秋眉毛一扬:“师叔?哈哈哈哈,这称呼可不敢当呐。你跟令师一样,从来都目中无人,什么时候拿我当师叔敬过?现在你叛出本门多年,你我早无情谊,敢伤我烟霞门徒,于我门派就是敌非友!”
一语未毕,他便暴起亮剑。楚千秋的佩剑不在他自己身上,而由一名弟子抱于身前,这招出剑也是他自创的招式,比寻常拔剑更增声势,也更具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