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照千城 (风若痕居)

随便走一走，看看这大街小巷，各种最买卖，抛头露面，把生意做得火热朝天的女子，说不佩服是假的。
洛千城一直挂着温和笑意，不是公式化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在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逛逛街景，真是好生惬意。
进了一家叫做“永兴书苑”的地方，果真如那个掌柜所言，人气爆棚，看着都兴味十足的男男女女，两人也都来了兴趣，也不知道这说书人准备说谁的故事，找了张暂时还空着的桌子坐下，叫了一壶茶和一些吃食，就等着说书人开讲了。
大约半刻钟，众人安静了下来，眼睛都看向了前方，那说书人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衫，三四十岁模样，眉眼间透露着精明，只见他醒木一拍，颇有几分架势，“今日卢某要给大家说的就是咱们凤国人都知道的咱们长公主凤凝瑾和风国大将军洛怀昌的爱情故事，在座的朋友肯定也有外地来的，不知道没关系，卢某会细细道来，说起这长公主凤凝瑾，那可是凤国的骄傲，面容娇好都是其次，才气逼人更比儿郎……”说书人的声音很浑厚，不论你坐在哪里都保证能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这故事，听在不同人耳朵里就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岄青寒听得极为认真，他在将军府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凤凝瑾，洛千城也从未提及，乍一听说书人提到她的时候他悄悄看了看洛千城的神色，虽是没看出什么异样，但是那眼里的柔情还是很分明。
这个经典桥段不知被说了几百回，版本也一变再变，原本没那么动情的故事被这个一渲染，便多了几分神话色彩，大家都是寻常百姓，心中总有那么几分美好幻想不被触及，而这份期许就寄托在了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身上，纵然没有真正见过，却愿意去相信。
听完了这一场，两人并肩出了书苑，洛千城的声音不期然传来，不同以往的朝气张扬，竟是带了些许感伤，“青寒，你说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呢？”
岄青寒抿了抿唇，说道：“人性本善。”
洛千城复又问道：“为何？”
“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岄青寒想起了孟子说过的话，觉得颇有道理，说与洛千城听，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青寒所想倒是奇特，只是不知是此番言语出自何人？”洛千城笑了笑，惊奇为何身边人总是语出惊人。
岄青寒亦是回之一笑，又言：“一位名曰孟子的教育家，想来你也不曾知晓，只不过青寒亦认为人在出生是心性并未成型，善与恶都是后天形成，与周围的环境与言论都有莫大关联，若说有人出生就心存恶念，未免太过有失偏颇。”
“青寒所言极是，千城今日是受教了。”也不过片刻间，洛千城已然恢复如常，也有了嬉笑的心思。
岄青寒见他如此，也便安了心，天色还不算太晚，两人决定再走一会儿，可是前方一群人却阻住了去路，也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
洛千城本来就爱凑热闹，岄青寒不喜也是没办法，往前凑了凑，两人身量都很高，里面的情况也都尽收眼底，不过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跪在地上悲悲戚戚，似是有事相求，而她面前站了一个冷峻公子，不论妇人如何相求，那人眉宇间也没有任何动摇神色。
见到这人，岄青寒没什么反应，倒是洛千城咦了一声，这个面目冷峻的男子不正是医治过岄青寒的“紫霄公子”公孙陌么？只是不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看这情形，必是这妇人得知他医术了得，所以便向让他救助自己的孩儿吧。
“此人好生眼熟。”岄青寒在一边嘀咕，他那是神志不清，与人对话也是含糊，这公孙陌的样子，他是没有真真切切的记住。
“说起来，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洛千城在一旁说道。
经他一提醒，岄青寒想起来了，这人必是公孙陌，那是他身负重伤，也没有好好感谢他，清醒之后人就已经走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一定要表达谢意才行。
洛千城自然知道岄青寒在想什么，不由得心底喟叹：这个人啊，怎么就这么心善，天底下哪里有白吃的晚餐？他可是已经答应了人家一个要求，还不知道那人会如何刁难，区区感谢他也不见得会放在眼里。
公孙陌眼神犀利，那两个人又如此出挑，一眼就会被吸引，当下也不管旁观者的指指点点，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正文 第六十章 隔壁风光引遐思

公孙陌也不过看了洛千城一眼，显然对他也没什么兴趣，转眼便盯住了岄青寒，走到近前，不由分说的就拉起了他的手腕，岄青寒不明所以下意识想要挣脱，后来见公孙陌只不过是想给他把把脉，也就任他去了。
“恢复的还不错。”说完这句又看了岄青寒的脸好久，“果然还是有了生气更好看些。”岄青寒有些跟不上这神医的思路，说话完全没有前后关系，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不过这感谢还是不能少的。
“上次紫霄公子走的匆忙，青寒还没有感谢救命之恩，希望这次有机会能聊表谢意。”公孙陌依旧顶着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可是那冷硬气质也还是那般与之不符，只听他淡淡说道：“不必着急感谢，这恩情已经有人答应帮你还了。”岄青寒也不傻，转头看向了洛千城，心下了然。
围观的人眼看着又来了两个不凡之人，那妇人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求不动公孙陌便打算从岄青寒下手，这三个人里面看起来只有他最平易近人，这些日子岄青寒过得甚好，心情也开朗，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罩也就淡了不少，那温和的笑容倒似那三月的春水，真真温柔。
那妇人抱着孩子踉踉跄跄来到三人身前，两腿一曲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了好几个头，隐隐能看到血迹，“求这位公子行行好，帮忙救救这孩子吧，民妇知晓公子们都不是一般人，可是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这话是对着岄青寒说的。
岄青寒一时间犯了难，他明白这妇人的意思，是叫他求公孙陌，可是他的命也是人家就回来的，这又如何开得了口，可是看着那个嘴唇青紫，瘦的皮包骨头的孩童，又狠不下心见死不救。
洛千城见他如此表情，自然知道他的为难，但也知晓他的心软，这般狠心之事他不忍做自己代劳便是，“救人一事我们帮不了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尽早去找别的大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在了妇人身前。
“他已活不过两个时辰，想必是早就落下了病根，若是尽早就医怕是不会有今天，就算我今日救了他，看你们也不是家境殷实之人，买药给他续命也是负担不起，既如此，又何必让他再受苦难？”谁也没想到公孙陌会开口，江湖上谁人不知紫霄公子之冷漠向来是我行我素，断断不会给人解释，今日竟是破了戒。
岄青寒一听，心中难过，但是其中道理多么显然，这孩子是难逃此劫，“用这些银票给他好好办个后事吧，你的下半生平常度过也是足够了，不是我们狠心，是现实如此，敢不从命。”
那妇人听闻此言，也是愣了好一阵，眼泪没有止住，但也没有再作纠缠，是啊，自己根本养不活这个孩子，既然这样，又何必让他再受饥寒交迫之苦？下一世或许能投个好人家，不再如今世这样受尽苦难，想到此，挥袖抹了抹眼泪，捡起地上的银票，抱着孩子离去了。
没了热闹可看，众人也就一哄而散了。
“紫霄公子可要回住处？”眼看着到了晚膳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临走之前还是要客套下的。
公孙陌闻言，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选好落脚之地，“你们住哪？”
“就在不远处的凤雅楼。”
“那便走吧。”
岄青寒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和这个神医的代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和他交流有障碍。
三人行至目的地，公孙陌直接向前台走去，两人亦是跟了去，也是这才知道，原来他还没有选好住处。
掌柜的此时也是一脸为难，也就是前一刻钟酒楼的最后一间房被定下了，看着眼前这位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但是开门做生意，也不能不讲究规矩，拒绝吧又不好开口。
洛千城在旁边略一思量，当下走上前去，言道：“我们定了三间，让出一间给这位公子就是了，掌柜不用为难。”
那女掌柜一听自是喜笑颜开，大大感谢了洛千城一番，不过公孙陌显然没有什么感谢的意思，恩人不就是用来被感谢的么，这是他应得的不是么。
上了楼，最里面那间是叶无亦的，岄青寒则是径直进了中间那间，随后洛千城也跟进去了，公孙陌则是很自然的进了最外面那间。
洛千城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那扬起的嘴角真是显示着主人的愉悦，岄青寒倒是没觉得有些什么特别，这个时候叶无亦还没回来，晚膳也都是各自在房间里用的，时间越来越晚，岄青寒总算是察觉了，今晚他们俩是要同榻而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