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很可能会狗急跳墙,也不知俞大人那儿有没有防备。”
孙蓬说着话,忍不住咳嗽起来。
孙娴忙给他倒水,一回身发觉谢忱竟几步走到了床边,小心地扶着他重新躺下,那神情姿态颇为亲昵,一时间她瞪大了眼睛。直到谢忱点头告辞,孙娴这才一屁股往床边坐下,严肃地盯着孙蓬。
“阿姐……”
“七郎,你老实同阿姐说,你与大殿下……”孙娴咬牙,“怎么会这般亲密?”
她无意中见过谢彰那个畜生折磨东宫细皮嫩肉、清秀乖巧的小内侍时的情景,多少也知道东宫那边还有个杨威也是男女不忌,如今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和男人这副亲近姿态,难免忍不住要往那方面去想。
等看到孙蓬只无声的笑笑,并不回答,她这一颗心当即就一点点沉了下来。
可她也明白,以孙蓬的性格,如果真的和谢忱……那绝不会是如谢彰杨威那般狎昵罢了,而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傻七郎……”
“嗯。”
“他是男人……”
“嗯。”
“你也是男人……”
“七郎知道。”
“唉……”
*****
谢忱去了刑部,夜里果真没有回来。
二更时,孙娴吹熄了烛火,牵着还没玩够的八郎从孙蓬那儿出来。临关上门前,姐弟俩还回头看了眼床上,孙蓬躺在床榻上,面色发白,许是因为陪八郎玩累了,这会儿已经沉入了梦乡。
孙府门外,有更夫提着灯笼,敲着更鼓,沿街走着。
黑暗处,隐约有几个鬼祟的身影飞快地跳出跃过,而后又静静伏下。
三更的更鼓刚一敲响,万籁俱寂的京城仿佛有什么蛰伏的巨兽突然惊醒,刺鼻的火油味从某处飘扬而起。
而后,有黑影取出火折子,吹亮后的火星迎风起,红色火苗被径直扔到了火油之上。
不用怎么说话,在火星撞上火油,橙色的火光顷刻间席卷墙根时,那几个黑影已如鸟兽般飞散开。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只有那冲天的赤色火舌舔舐着墙根,然后沿着墙面攀升,点着木门、草木乃至包拢其他。
“走水啦!”
有人大喊。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有人开始指挥着人手取水救火,可火势迅猛,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当火舌舔上门匾,望着“刑部”二字,负责京中火禁的火师终于姗姗赶来。
刑部府衙俱是木质结构,天干物燥,本就极容易着火。且此番火势来得又猛又突然,等到火师赶来时,大火已经包拢了大半的刑部。
不等人冲进火场,就听见墙内一侧传来钝响,有屋子瞬息之间,房梁垮塌,烟尘高高扬起,惊得所有围观者说不出话来。
烈火熊熊。
火仗风势,被越吹越旺的大火,快要烧红了半边天际。
烈焰不断的肆虐,不断地吞噬着刑部府衙内每一个建筑,梁栋屋瓦,花草树木,无一幸免。
刑部当夜有人留值,大火烧到值夜的地方,很快就逃了出来。还留下的部分人手,则与府外的人一起取水灭火。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铜锣声响彻京城。
火势一时半会儿无法熄灭,便只能阻止火势蔓延,烧到周边的建筑。
这场大火,动静太大,孙府自然也听到了声音。派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很快回来,将刑部大火的事一说,孙家几名郎君当场就皱了眉头。
“火起的太蹊跷,怕是有意为之。”
“大殿下还在刑部,不知情形如何了。再去探探吧。”
“别叫七郎知道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孙蓬不可能不知。
但等他知道时,已经天明。听完八郎手脚并用地描述了昨夜那场能在院子里就看到的大火,孙蓬的脸都白了。
尤其在得知那样的大火后,谢忱仍旧始终没有回来,派出去的下人也没见着他,孙蓬更是坐不住。
孙娴听到吵闹声,疾步过来劝阻,却见孙蓬压根听不进任何话,说什么都要出门。
她咬牙,差一点就要扬手给他一巴掌,好把人打得镇定下来。
这时,天明后却始终昏暗的天际,突然有闪电蛇舞。
不多会儿,乌云聚拢,雷声滚滚,竟是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雨要是早点下,昨夜也不至于刑部被火烧成那样子。”
有下人忍不住说了句。
孙蓬嘴唇蠕动,抬头看着屋檐下不住往下坠的雨,哑着声音道:“我就去看看……他没事,我就回来……我不耽误事……”
孙娴当然知道他不会耽误事。可不说之前她不会同意放他不顾身体往外跑,就是现在这大雨倾盆的样子,他也不能这么胡来。
“你先回房,让枸杞去找……”
孙娴指了枸杞,枸杞也赶紧点头回应,正要拍胸脯保证,就听见后头传来了靴子踏过积水的闷响。
那脚步声太过熟悉,孙蓬没有丝毫犹豫地扭过头去看。
那个男人就站在他的院子里,双眸布满血丝,分不清是被大火熏的,还是因劳累了一夜,不得安宁,那张脸上沾满了黑灰,被大雨冲刷过紧紧贴在身上的长袍,也是东一块西一块黑漆漆的,像是碰上了火油。
孙蓬不动,也没有出声。
直到谢忱淋着雨走上台阶,站在屋檐下,他才动了动嘴唇,伸手要去拉人。
孙娴叹了口气,命下人们都退下,而后带上八郎和枸杞离开院子。
院子里没了旁人,孙蓬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捋过谢忱凌乱的鬓发,沾了一指尖的灰黑。
“进屋吧。”
“嗯。”
静悄悄的屋内,被关上的那扇门,仿佛将世界都隔绝得只剩下这小小的空间。
孙蓬突然扑了上去,顾不得男人身上湿透了的长袍,抓着人的领子将人拉下,径直便是一个笨拙的强势的吻。
他从没主动亲吻过人,笨拙地就好像牙牙学语的孩子。
谢忱肩膀一颤,几乎是在瞬息间反应过来,扣着他的肩膀就没再松开手。
唇间的吻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谢忱甚至能感觉到唇齿间依稀的血腥味。却不知道究竟是他咬破了少年的唇瓣舌尖,还是少年咬破了他的。
“别担心,我没事……”
直到少年被吻得浑身发烫,他才终于稍稍松开手。看着少年担忧的神色,他笑了笑,胸膛起伏。
“是王家。”
“‘高僧’的事情暴露了,王家慌了,不惜火烧刑部,想要摧毁证据。刑部大牢也着火了,死了几个囚犯。”
孙蓬睁大眼:“那人……”
“没死。他从一开始就没关在刑部。他在我手里。”
谢忱笑,低头又去吻少年。
啃着少年柔软的唇瓣,掌心下细腻的肌肤,叫他最后一丝神智,也在话罢后沉沦下去。
“七郎,让我抱抱你……”
第53章 【伍叁】委屈全
那日谢忱从孙蓬房中出来,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去见了孙老太爷他们。
孙家担心了一整夜,如今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多少都松了口气。再得知刑部被烧,所幸许多重要的卷宗都被救了出来,不由叫了声好。
只可惜,刑部大牢里多多少少还是死了人。若是重刑犯倒也罢,偏偏大牢起火的位置,却是关着尚未最终定罪的犯人。
如此一来,倒叫人不知该说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了。
那日之后,刑部的官员们就没再回过家。
就连谢忱,也直接在刑部落脚,直到几日后得熙和帝召见,这才穿着一身快要馊了的长袍,不紧不慢进宫去了。
谢忱走进御书房时,熙和帝正神情专注地批着手中奏折。沾了朱砂的狼毫画上一个圈,而后被摆放到一旁,再摊开另一份,继续执笔。
这一沉不变的动作背后,却都是一个帝王一生的心机。
见谢忱进来,熙和帝搁下笔,神色略微缓和:“忱儿,过来。”
谢忱走至书案前,侍立在旁的内侍微微躬身,向后退去,将御书房腾给了这对父子。
“忱儿,你来看看这个。”
谢忱低头看了看书案边上另外摊开的几封奏折,摇头:“弃卒保车。”
熙和帝叹道:“不管怎样,王家低头了。”
谢忱拧眉:“所以呢,因为王家写了折子,表示低头,所以父皇觉得可以再饶他们一次?”
熙和帝沉默了。
“父皇觉得缺人用,不能拿掉王大人,儿臣没说什么。可如此王家做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后宫,甚至还涉及到了那么多的人命,父皇仍旧要保王家?
谢忱忽的嗤笑。
“父皇既然能给王家这么多次机会,那又为什么,连给裴家说一句辩解的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书案上摊开给他看的折子,不多不少,两份。
一份来自刑部,罗列证据,证实了当年“高僧”断命的事情都是由王家一手策划的局,为的就是铲除异己,扶持谢彰。奏折的后面,是这几日对刑部突发大火一事的调查结果。
另一份来自王侑之,言自己御下不言,致使王家人识人不清,遭人蒙骗,犯下大错,特上奏请辞尚书令一职。
谢忱冷笑:“王家三番几次犯下滔天大祸,只因为有个王侑之,出了个皇后,父皇就能仁心仁德几次饶过他们,哪怕再犯,王家也依然如日中天,甚至隐隐有将谢氏江山取而代之的想法。而裴家,同样出了皇后,更是世代纯臣,却依旧落得如今流放西州多年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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